杜槿側臉看向這位“少當家”,琥珀雙眸,飛眉入鬓,頭發高高束起,是個英姿勃發的俊俏少年郎。
但這張臉十分熟悉。
“林聽?”杜槿咬牙道。
少當家摟着她笑答:“嗳,你都知道我名姓啦?”低頭一看卻吓得魂飛魄散,瞬間松開手一蹦三尺高。
這将杜槿綁架的山匪,正是當初在黎州燈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林聽!
青雲寨正廳。
衆山匪原本以為綁了個大夫回來,誰知竟成了個年輕小娘子,甚至還與自家少當家認識,一時都有些摸不清頭腦。
“寨中嚴禁搶女人……這下誤會大了。”紅嫦苦笑。
“沒想到竟然是杜娘子,冒犯了!”林聽将杜槿請到上座,連連作揖。
杜槿一時有些語塞:“沒想到林少俠竟然是山、山中好漢,你不是在找被拐走的同村女娘嗎?”
“我正是在洪州尋找妹妹。家父也确實生病,需要水龍骨救命。”林聽躬身道歉,“寨中出不起銀子,又不能不救父親……原來想着不管怎樣都會将你送回。”
說到一半,他也覺得這事兒自己實在太不占理,一時不知如何解釋。
“所以,你倆先前就認識?”阿流啞聲道。
“她是黎州青陽縣的杜娘子,是位大夫。”林聽撓撓頭,“先前我在黎州尋找阿妹時,正巧遇見了杜娘子。她也曾被洪幫那群敗類拐走,後來逃了出來。”
杜槿闆着臉道:“嗯,有幸在黎州燈會上結識林少當家。那日分别時還說日後有緣再相見,如今看來,果然同少當家十分有緣啊。”
林聽求饒:“杜娘子……”
“既然是為了那水龍骨,救人要緊,直接帶我去看病人吧。”杜槿起身道。
紅嫦道:“多謝杜娘子!”
杜槿歎氣:“少當家,勞您大駕給我家人捎個口信,他們如今一定非常驚慌。”
“明白明白,我這就派人去洪州送信。”林聽連連答應,“杜娘子直接喚我名字吧,真是折煞我了。”
随林聽一路穿過寨子,杜槿默默觀察周圍環境。這青雲寨面積不大,坐落于一座山崮間,位置十分隐蔽。寨門處依着山勢建了石牆和山門,進來後便是方才那座寬闊的議事廳。除此之外,寨中建築皆是夯土茅屋,牆邊零星曬着野菜和破布似的衣裳。
除了面容粗犷的男子們,寨中還有不少臉龐黢黑的老幼婦孺。這些人的衣裳都是補丁摞補丁,正滿眼好奇地望過來。
看着不似山匪寨子,倒像是深山中的小村落。
林聽邊走邊介紹:“杜娘子,這裡是鄧州青雲山。七八年前,我父親帶着些弟兄在此落腳,後面又陸續收留了周圍不少鄉親。”
“寨子裡如今有多少人?”杜槿默默記下寨中路線,又狀似無意地詢問。
“一百來人,但寨中老幼很多,算不得什麼大寨子。”林聽不疑有他,“山中生活艱難,養活這些人已很不容易了。”
“鄧州在洪州西北,你們一群人大老遠跑洪州作甚?”杜槿環顧四周,寨中不少屋舍裡都擺着武器,時不時還能見到些兇悍男子。
“唉,還不是為了尋人。”林聽面色凝重,“之前拷問過陳跛子那厮,他拐賣的人中并無我妹妹消息,恐怕是洪幫其他走狗。但因着去年秋天的瘟疫,我們近日才能進城。”
原來如此,杜槿點頭:“去歲的瘟疫确實嚴重,那時青陽縣也受了災,城中草藥不足,差點鬧出事來。”林聽十分驚訝:“還有此事?”她便将寶通寺經曆一一道來。
杜槿疑惑道:“說起來,那時青陽縣還從洪州采購了不少藥材,但路上都被山匪劫走……”
林聽額頭冒汗:“這……應該不是我們?”
“你們疫情時還搶過藥?”杜槿擡眼道。
“哪能做這種事!”林聽連忙解釋,“我們隻劫……查過一次洪幫運送藥材的車馬,那些藥材也分給周邊村子了,肯定不是你們青陽縣的藥材!”
沿着山石鑿出的道路前行,一盞茶後,兩人便來到一處破舊屋舍。此處與寨中其他粗犷院落不同,黃泥夯築的院牆上畫滿了童趣的圖案,牆根的紅莖子托着碎金似的小花。旁邊則栽了一排蜀葵,绛紫色的花朵直竄到檐角。
草叢裡歪着個缺腿的木制小馬,早已被曬成灰白,裂開的鞍座上落滿了豔麗的花。
房内傳來淡淡的藥香,林聽大步上前推開院門:“爹!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