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紀清塵催促的目光中,她憂心忡忡的進了裡屋,劉蘭此刻紅着眼圈半躺在床榻上,身上還搭着一條毯子。
“娘,您這是怎麼了?”花若看着她時心都提了起來,目光細細的打量着她的氣色。
除了眼圈有些紅,人的精氣神倒也算得上不錯,這讓花若稍稍安心幾分。
本來不想讓女兒擔心的,可被人這樣一關心,劉蘭本來憋回去的淚水,再次落了下來。
一旁的巧姑姑的看不下去的說道:“七八天前也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消息,說是姨奶奶這一胎并非花老爺的孩子,起初老奴聽了也隻當時有人嚼舌根,逮住了兩個丫鬟訓斥幾句也就罷了。
可是後來這消息在府中越傳越多,逐漸的這一兩日裡,就連府外的人也都在傳,這種事外人可不管真假,一而再的傳開這假的也成了真,可恨今日竟然有一懶漢找上門,指名道姓說是來找他的姘頭,若不給錢他便将此事說與世人聽。”
花若聞言氣得臉色都白了幾分,想起剛才跪在堂屋裡的男人,她咬牙切齒的問道:“可是外面跪着的人?此人是何來曆你們可曉得?”
一旁的紅纓上前說道:“夫人許是忘了此人,他便是曾經大小姐房裡趙琪的男人,喝酒賭錢那是一把好手,正是因為賭錢欠了錢,這才将自家的婆娘賣給人牙子,大夫人見趙琪生的周正,做事細緻周到,買回來便留在了大小姐房中做事。”
經她這樣一說,花若恍然想起這件事,隻是她聽說過這位趙婆子的身世,卻并未見過她男人。
“娘身子如何?我瞧着趙郎中在這裡,可是身子有什麼問題?”
心裡的委屈在女兒面前哭了出來,這會兒迎着她關心的目光,劉蘭臉色又好了幾分。
“沒什麼大問題,剛才巧姑姑和趙先生都給号過脈,沒有問題,隻是鎮國公擔心我身子受不了刺激,所以來的時候變帶着趙先生。”
花若心裡一暖,趙康給紀澤謙号完脈,就要去鋪子裡拿些藥材回來的,算着時辰應該是他一出門,就被紀清塵讓人找了過來。
見她娘沒有什麼大礙,花若忐忑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這會兒靜下心細細想了一會兒,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真不曉得她這是聰明還是蠢。”花若嗤笑一聲,握着劉蘭的手安撫道:“娘親不必擔心,我出去瞧瞧,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樣。”
本來看在她娘還有兩個未出世的孩子份上,花若本不想做出那些睚眦必報之事,但有些人總是上趕着找死,她便也不會再與之客氣。
“花若……還是以和為貴的好。”
“娘,您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她這是要治你于死地,之前下毒害你,這會兒不僅敗壞你的名聲,還想讓你至死都難保潔名,若是再容忍她下去,隻怕她連我也不會放過。”
看着軟弱的劉蘭,花若恨她過于懦弱膽小,怒其不争,“娘,您現在不是一個人,您現在不僅有我,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你得為了我們站起來啊。”
剛收住的淚水,被花若這幾句話帶得又落下了淚珠,劉蘭摸着隆起的肚子,滿臉歉意的看着花若。
“對不起若兒,這些年讓你跟着娘受委屈了,娘着性子怕是這輩子難改了,但這次娘聽你的,再也不會給你拖後腿,你身懷有孕且莫動氣。”
“您放心吧,我曉得該怎麼做,這件事您不可再退讓,即便是父親過來勸說您,也不可低頭。”
“好。”劉蘭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牽扯出一絲笑容。
見她答應了自己,花若并沒有感到欣慰或者高興,反而心裡最多的仍舊是無奈,她想起一件事。
“娘之前可從見過趙琪的男人嗎?”
這話問得劉蘭瞪大了眼睛,“我好好一個婦道人家,幹嘛做那見外男之事,即便是在你的莊子上,我也是隻和婦人們說話,偶爾出門身邊也都跟着三四個人,哪能做出那樣輕賤之事。”
聞言花若勾唇淺笑,“娘隻要沒見過他就好辦了,”她說着起身看向屋子裡的人,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巧姑姑身上。
她上前一步,湊近巧姑姑的耳邊低語幾句,對方眼睛裡閃着光芒,當即點頭應下,“國公夫人放心,老奴還是有些手藝在身上的,您瞧好就是。”
須臾花若轉身朝着堂屋走去,這會兒紀清塵坐在外面,已經将跪在地上的人審問了七七八八。
“你說你冬月裡就認識了劉姨奶奶?”
跪在地上的男人頻頻點頭,“對,就是冬月……初七,初七那日我倆第一次相見,她說孤枕難眠夜不能寐,故而邀我進屋說話……”
隔着門簾花若盡數聽到耳朵裡,她嗤笑一聲,掀開門簾陰恻恻的瞪着跪在地上的人。
“當真是滿嘴謊言,你說初七見過我娘,那我問你,初七那日你是在何時何地見過我娘?”
見花若出來,紀清塵趕忙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讓出來,小心的扶着花若坐下,自己則坐在了她身邊的另一張椅子上,這一幕看的花清泓目瞪口呆。
越發明白自己這個女兒有多受鎮國公重視,再看花若也越發的滿意,目光中甚至帶着幾分得意的味道。
跪在地上的陳二狗眼珠子一轉,胸有成竹的說道:“是在莊子上!”
聽他說出了地點,花清泓的臉色越發的鐵青起來,鼻子都要氣壞的樣子,花若看在眼裡心頭隻覺得惡心。
“莊子?哪個莊子,當時我身邊可還有什麼人?又是住在莊子上那座院落?”
陳二狗愣了一下,當時他一時疏忽,竟然沒記住……他皺眉想了一下說道:“就在城南的莊子上!至于住在哪個院落裡……當時天黑我沒看清。”
他記得曾經聽花府上的人說過,城南有個莊子,也是花家最值錢的莊子,當時他還想着讓他婆娘想法子,在那個莊子上給他讨個差事幹幹,撈點油水可以多去打兩次牌,可惜他那個婆娘攀上了高枝竟然翻臉不認人。
想到這些他心裡就有氣。
聽他這樣說,紀清塵挑眉看向坐在下首花清泓,他還沒忘了,剛才他初到花家的時候,花清泓在房間大吼大叫的動靜,當時若不是他趕來的快,真說不好花清泓會不會動手打他那嶽母。
這會兒在紀清塵和花若連番的審問下,陳二狗逐漸的露出了破綻,花清泓也品出一些味來,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
到此花若足以說明此人之前所說皆是造謠,但花若現在反倒不戳穿他,臉色變得嚴肅緊張起來,這一幕落在陳二狗眼裡,眼神瞬間的變得明亮,原本微微佝偻的身子,這會兒也逐漸挺拔了起來。
花若像是氣急一般,深吸一口氣,“既然你說你見過我娘,那自然是認得她的對吧。”
“那是當然,我們朝夕相處也非一日,豈會連枕邊……咳,也不認得。”說道這裡,他故作心虛的看向一旁的花清泓。
此刻衆人心中已對這人生了疑,自然也不會輕易的相信,隻見花若看向一旁的門簾,“娘,您出來一下。”
須臾門簾一晃,走出來兩位年齡相近的夫人,她們均穿着素淡的布衣,讓人一瞧倒不像是個二房奶奶,反倒像是婆子。
可陳二狗眼珠子一轉發現了不對的地方,這二人看着穿着有些相似之處,但其中一人手腕上戴着一隻水頭極潤的玉镯,雖然對方很小心的藏在袖子裡,但他跪在地上,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對方的袖口。
再看她的手指,上面還帶着一枚鑲紅寶的金戒指,而另一個婆子,雖然滿頭的銀簪子,卻都是不值錢的東西。
陳二狗又擡頭看了看一眼對方的眉眼,臉型倒也罷了,那一雙眼尾上翹的狐狸眼,竟和國公夫人有着幾分相似之處。
花若給他時間思考,見他一臉奸笑的盯着身邊的人,花若繃着臉問道:“你既然說認得我娘,那你說這二人之中誰是邀你進屋之人?”
周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陳二狗的身上,他就等着花若問呢,這會兒話音一落,他想都沒想的擡手指向戴着玉镯的婦人。
“就是她,那半月裡和我朝夕相處的人就是她!”
“你再好好看看,可有認錯?”花若一張臉都黑了下來,怒不可遏的瞪着對方,“你可要曉得此刻這裡坐着的都是什麼人,你若是膽敢扯謊,便是死罪難逃。”
看着她這副疾言厲色的樣子,陳二狗越發的自信起來,“我沒撒謊也沒有認錯,那日日與我纏綿之人,就是她!劉姨奶奶劉蘭。”
聽他如此言之鑿鑿,花若頓時笑了,扭頭看向一旁的父親,“您還有什麼要說的?”
花清泓汗顔,臉色滿是尴尬的看看自己的女兒,“剛才是我關心則亂,一時着急有些不冷靜。”
聽到這話,花若毫不客氣的諷刺的笑出聲,扭頭看向站在身邊的婦人,“巧姑姑和張嬷嬷辛苦,且先退下休息一會兒,晚些我必有重謝。”
“國公夫人客氣,這是奴才們該做的。”說完,二人退了下去。
這時跪在底下的陳二狗恍然,震驚的看着花若,有些不敢置信這樣一個嬌媚的小丫頭,竟然敢耍他。
“你,你們……不算,剛才我太過緊張看錯了人,那些日子和我幽會之人不是她們!”
奈何現在不管他怎麼說,屋裡的人都不會再相信,花若轉頭看向一旁的紀清塵,“國公爺瞧着,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雖然花府衆人的人曉得了怎麼回事,但是這謠言已經傳到了外面,想要堵住悠悠之口不是輕易之事,花若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下手,下意識求助的看向身邊的人。
紀清塵看出了她的擔憂,他心裡也有些想法,于是說道:“來人,将其扭送到京兆府好好審一審,務必查出背後指使之人。”
甯崇也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出現,沖着屋裡拱手一禮,“是,屬下這就是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