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瘋了吧,怎麼就這麼恨自己。
聞歲眼皮暴跳,定眼怨眉看去萬劍一,一字一頓怒道:“你就是,陳、年、年。”
“我不是,但為了你,我可以是。”
萬劍一哭了,心如刀割,好像真死了老婆似的。聞歲完全不理解,也不明白他在幹什麼,流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來。
被他給死死摟在懷裡又開始流淚抽涕。
“我愛你,歲歲。”萬劍一聲情并茂,像是痛苦又像是自責道:“我真的好恨,我好恨我沒有第一個認識你……我真的特别嫉妒陳年年,我還羨慕他,那個害你念念不忘的陳年年,那個讓你動了情而痛下殺手的陳年年。”
聞歲擡眼,看他赤紅着眼道:
“如果可以的話,你也殺我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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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歲猛地驚醒了,睜開眼,紅線遍布,自己仍被鎖在這裡沒出去,那個鬼寡夫也依舊不見蹤影。
青玉山争奪戰不知打了多久,放眼望去一片狼藉。樹木被摧拉枯朽,火燎成柴,大青石被雷暴冰砸,槌爛一地。還有死狀凄慘的殘肢斷腿,人修們像是大敗。
他急壞了,站起來費勁扒拉紅線牢籠,依然沒用,但見着了天際雲霧中依然有誰在鬥法,五彩斑斓,時不時響起驚天雷暴劇響。
下邊仿佛有人在聊天,聞歲這才見着,是正在給師無塵用盆塑形的寶瑗星君。他驚愕,才後知後覺,連她這個新任右使也是上天庭的反賊。
“你倆怎麼搞一塊去了……!”啟明星君暴躁捶籠,不料如今自己跟太白星君竟衆叛親離,曾共事的老友都在互相背棄。
寶瑗哼聲:“啟明星君不要亂說話,鬼王于我有提攜之恩,我一個盆,能有今天,就是因為知恩圖報。”
“劍公子,你擔心什麼呢?”師無塵也道:“你又沒有參與青玉山之戰,高高挂起,即便最後上天庭輸了,大家夥早知道你是王玄機的兒子,冤有頭,債有主,算賬也不會找到你頭上來的。”
聞歲無法反駁,覺得好委屈,壓抑怒聲:“是我選的嗎?我是太白星君之子這件事是我能決定的嗎?難道我想看到大家這樣、互相厮殺你死我活的局面嗎?”
他一番訴苦不被任何人搭理。
剛沮喪沉默,聞歲發現那個寡夫來了,分明他聽不清師無塵跟寶瑗的靈語,但自他出現後,就能聽清了二人溝通。
師無塵别他倆一眼不搭理,跟寶瑗唠嗑,道:“那些仙娥們都死得差不多了嗎?”
“是,要麼熱血上頭去砸淩雲霄殿,要麼義憤填膺參加青玉山之戰,無一例外,都被太白星君以天罰而死。”寶瑗歎氣。
師無塵:“弱者放在哪個時代都是弱者,曾經當鼎爐,現在又能有什麼能耐……唉,可憐啊,三言兩語就被挑唆了,指哪兒打哪兒,意氣用事。趙東來說得對,她們活着就是浪費上天庭的靈力,無所謂,變革總要見血,死了就死了吧。”
“太白星君固然有錯,但最初并不極端,幹出‘以天演機八字命簿要挾衆神仙們’這樣的蠢事來,是被他們給下套逼的。”
萬劍一分析道:“問天走後,仙娥們沒了着落,被寶瑗星君以結盟拉入夥,沒腦子的人就缺乏判斷力。她們就輕信了鬼王指派跑來鬧事,用自己的命,抹黑了太白星君多年苦心經營的名望。”
“沒腦子的人就缺乏判斷力……”聞歲念了一遍這話,雙目冷冽,道:“萬劍一,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沒腦子?”
“不認識。”死裝男仍不取下他的面具,繼續勸慰道:“啟明星君,你就聽我一句勸,太白星君失了民心現在是牆倒衆人推。說起來,就連你都受了牽連備受指點,若是上天庭真敗了的話,你……”
“那又如何?”聞歲閉了閉乏累的眼,道:“就算沒有上天庭,我也不會跟了你的。”
“……”萬劍一倍感心口萬劍捅過,顫聲:“我,真的不是你所說的那個誰來着。”
“不重要了,你愛當什麼當什麼。你非要活出你的精彩,無所謂,可我也有我的日子要過。你自我,可我也是我自己。”
萬劍一好難過,老年人果然是老年人。
本以為自己走了,他會要死要活,結果每次上來打聽消息老劍都在睡覺,像敖烨那樣為愛發瘋什麼的根本沒有。
聞歲擡眼,用力地去掰扯紅線,哪怕手腕被勒出血印也要去破出束縛。他含淚咬牙:“王玄機是我爹!即便他千錯萬錯,也輪不到你們來指教他!放我出去!”
萬劍一指尖微顫,看似是聞歲掙脫了出來,其實是他怕傷了他所以卸了束縛。
聞歲腳腕上還栓着青銅環,沒有法力,所以在他沖出來的一瞬間,萬劍一也留了幾根紅線,讓他踩着免得給掉了下去。
“那兒,他們還在打。”萬劍一示意他看去,于心不忍但出于立場他不會去幹與,愁聲說:“你沒有法力,單憑着肉身靈芝你打不過他們,師無塵都被逼得去重新塑形了,你一個人怎麼去救你王老爹?”
“那就借點小王的咯。”聞歲湊去,别起他的面具,隻露出了下半張臉來,吻了過去,用力吸吮着他身上濃郁的紫氣。
雙雙摟抱,連帶着紅線都亂扭起來,像是傳遞着某孤寡男亡妻複活的高興。
青玉山上某些隻傷沒死的吓掉了下巴,紛紛瞠目結舌,好奇為何啟明星君又跟剛剛才綁票了他的鬼頭頭攪到了一起。
萬劍一趁他松嘴換氣,撩了撩人的耳發柔聲:“為着你,我永遠不會向你爹動手,我說過不會像趙東來對敖烨那樣對你。”
聞歲吸夠了,幫他把面具别回去,淡聲:“笑話,以為我會謝你?呵,上天庭變成這樣,小帝星你才是最大的導火索。”
聞歲就要走,萬劍一強勢不在,悲聲道:“你忙過這陣,記得抽個時間來看我。還有,我現在也有神格了,你是不是改了通靈暗碼,怎麼不告訴我口令?”
“暗碼是,啟明星君最愛什麼?”他說。
萬劍一額了半天沉思,回答了句睡覺。聞歲卻挑眉留下一句,說:“不,是你。”
老劍已經飛走打架去了。
萬劍一試了試。回答了“萬劍一”不對,回答了“陳年年”不對,回答了兩個小王的名字也不對。他抓耳撓腮,萬分焦灼,不料老劍原來如此聰慧,竟也能玩文字遊戲還居然難住了自己。
與此同時,那邊鬼哭狼嚎,慘叫不停,來自啟明星君變成劍最後消失的雲端。
“明兒!”先是太白王玄機的怒喝,然後戛然而止,甚至就連他的氣息也消失了。
巽風:“不是,啟明星君你打我幹什麼?!我是你爹這頭的!哎我錯了,對不起,你不是太子。還打?好吧你是!怎麼還打啊?救命!!”
下一秒,寶瑗旁邊多了個巽風。
艮儀:“額……老年人就……”
震雷:“我錯了,我認輸,自己下去。”
離火:“能跟啟明星君切磋實在是乃天賜良機……”話音未落被一聲冰爆打斷。
下一秒,寶瑗旁邊蹲了離火震雷艮儀。
“哈哈哈幸好我提前塞了功德沒有去。”坎止星君在古樞湖跷起了二郎腿笑笑。
“……”師無塵小聲問:“我們赢了嗎?”
寶瑗回答:“不太像啊。”
萬劍一瞠目結舌,看着他家歲歲恐怖的戰力,不多時,墨文的魂魄也出現在了寶瑗旁邊,還有陸陸續續冒出其他星君,沒有太白,把鬼王師無塵圍成了一圈。
面對着這位問知星君,上天庭曾經的同僚,本次青玉山之戰的罪魁禍首之一。
大家夥先面面相觑,氣氛尴尬,然後眼神如狼似虎帶着深深怨憤,看去了他,最後不知道是誰先急了眼,沖上去把他從塑形盆裡拔出來,又捶又揍。
“……”墨文早就裝蟲偷偷爬走了。
同僚1:“你了不起!你清高!你都當了下地界鬼王了你還不滿意?老子摘了蟠桃幾百年老子抱怨沒有?”
同僚2:“媽的,打個仗累死老子了,過了幾百年的和平日子,就被你丫個找不到屁事幹的給挑唆了!”
同僚3:“你還我仙娥老婆,嗚嗚嗚捶死你,你還我老婆!嗚嗚嗚……”
同僚4:“說得對,弟兄們打死他,争取打成魂飛魄散!寶瑗你别攔,哎呀煩,就讨厭你們這些搞小團體的。來個誰綁了她!待會兒還要找她塑形。”
萬劍一繼續嘗試,對他的通靈暗碼念叨了句,他說的話,“不,是你。”還是不對。
剩下隻敖澤敖逸敖烨,還有一個藥不行。正當萬劍一也好奇啟明星君會怎麼收拾他們四的時候,卻聽得聲他的怒喝:“瘋子龍你怎麼這麼蠢,不知道這貨就是藥不行腰不行嗎?!”
敖烨愣了愣,久遠而又刻骨的記憶浮現,那是問天将他跟趙東來捉.奸銮金台的那次,可把人姑娘給氣得捂眼亂罵人:
“你們是不是有病?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你們倆去哪裡不好偏偏要在這裡!敖烨你,老娘真的……還有你趙東來,我,嘔——你是不是腰不行?非得找個什麼東西墊着,滾啊啊啊,我不要再看到這張桌子了!”
藥不行……腰不行……
敖烨笑了兩聲,往事回溯,他看去這位折磨自己,又跑來呵護自己近百年,卻死活不承認的判官,心思複雜,悲怆心頭,淚盈滿眶掉頭就走。
“舅舅!”小龍人敖逸急道:“你去哪裡?”
“阿烨!!”敖澤跟趙東來異口同聲,他倆對視一眼,趙東來在他哥眼裡讀到了萬般厭惡憎恨。
四人組合就這麼被一語中散了。
萬劍一擡頭望天,終于喃喃自語那般,回答了那個問題,“難不成就是……我?”
“嗯對。就是:你。”終于通了,天際璀璨溢彩,啟明星君的答案原來如此,他家歲歲才打了架的嗓音帶着輕快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