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對上一張令她感到不可置信的面孔,林蘊霏下意識張開了口。
姚千憶豎起手指在唇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對着她展示不知從何弄來的磚石。
林蘊霏看着姚千憶将磚石壘好,對方用眼神示意她一起攀上窗牖。
暫時将姚千憶為何會出現在這兒的疑問咽回肚子裡,林蘊霏看向齋屋内。
“我知曉自己不夠聰明,多謝池博士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艾雯道,“我會牢牢記住今日的事,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你能理解我的苦心便好,”池钊伸手勾了勾指頭,“我要的東西呢?你可有帶來?”
“我帶了的,學生不敢怠慢博士。”眼見得她的疑惑就要揭曉,林蘊霏揪着窗沿,屏息去看艾雯從袖中掏出的東西。
艾雯雙手猶疑地将那東西呈上,卻被池钊一把奪過。
因着池钊将那東西舉在眼前,林蘊霏這才看清了,那是一枚玉佩。
這玉佩在天光下色澤渾亮,看得出來是件好貨。
“啧”她聽見身旁的姚千憶輕嗤了聲。
可不就是值得唾棄嗎?林蘊霏看到此處已然猜到了他們間往來的始終。
艾雯在上舍中年紀最小,落後旁人幾分其實極為正常,隻要她多用些心便能追上。
池钊則抓住了艾雯的弱點,一直用言語打壓批評她,放大她對落後于人的恐懼,借此拿上舍的名額要挾她供給财物。
屋内艾雯希冀地看着池钊,問道:“博士,這個可以嗎?我應當很有誠意了吧。”
将玉佩塞入袖中,池钊眸底分明掠過滿意的暗芒,他卻說:“艾小姐,這隻是我昨日教你寫字的報答。今日你險些害得我被衆人懷疑,你不會想用幾句算不得好聽的話就此糊弄我吧?”
“艾小姐出自名門,自該有寬闊慷慨的襟懷,”池钊向後一仰,喟歎道,“你惹怒了師長,難道不應該主動奉上賠禮嗎?”
“隻是這麼點誠意的話,為師很難不輕視你。”
“池博士,這幾日學生已經從家中竊了好幾樣東西予您,這塊玉佩還是我去歲生辰時兄長贈的禮物,”面對他的得寸進尺,艾雯急得快要哭出來,跪下道,“我如此頻繁地往外面順東西,倘若被我娘親發現,她不會放過我的!”
池钊貌似憐惜地看她,眼中卻無甚暖意:“艾小姐,你自己且掂量掂量吧,究竟是家中少幾樣東西要緊,還是你退出上舍要緊。”
艾雯伸手去揪他的衣袖,但被他甩開:“博士,我錯了,您就當我未有說過那些糊塗話。明日,明日我一定會多帶一些東西給您的。”
“這可是你自己答應我的,并非我強迫你,”池钊應聲順着她遞出的杆往上爬,“艾小姐莫要轉頭又在課上做出一副被我欺負的可憐樣,叫我下不了台。”
“是,學生記下了,博士從未有欺負過學生。”艾雯順從地說。
姚千憶搭在窗沿上的手指攥起成拳,骨骼收攏發出僅有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響。
既然事情都聽得差不多,那麼該輪到她們出場了。
林蘊霏從磚石上下來,與眸中燃着熊熊怒火的姚千憶相視一眼,對方極有默契地落地,兩人齊齊貓着身挪步向齋屋的正門走。
屋中的對話還未停止,林蘊霏與姚千憶貼在門邊,聽見艾雯問:“博士,今日您在課上說我寫字已有了些進步,那話可是真的?”
池钊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艾雯不理解這一句話為何會引得他捧腹大笑,追問道:“博士,您在笑什麼?”
池钊收起笑聲,一字一頓地答:“艾小姐,你真是時時都能讓我感到驚喜……”
“你怎麼能如此天真,你日日對着你自己的字,你有發現它變好了嗎?果真是頭發長,見識短,竟連好歹都不會分辨。”
趕在艾雯說話前,着實聽不下去的姚千憶跺着腳出現在大門前。
林蘊霏随即跟上,亦不再躲藏,清了清嗓子。
屋裡的二人全然沒有想到她們會突然出現。
艾雯擡起綴着淚花的雙眸看過來,臉上首先露出驚訝之色,轉瞬又變為慌張,而池钊則盡然是驚懼。
“池博士,沒想到這麼晚了,你還在這兒。”林蘊霏先發制人道,沖着他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