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到對方仍在凝視着自己,直至走過轉角方才擺脫了林彥那叫人不适的目光。
原以為剩下的路總不會再有什麼波折,誰承想快要到廂房時,她遠遠就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她今日自進入側廳議事後就有意忽視不見的人。
林蘊霏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謝呈叫她心煩意亂,她便索性躲着對方,得個耳目清淨。
結果始作俑者上趕着在她眼前晃悠,讓林蘊霏就此功虧一篑。
話又說回來,她又不曾做過對不住謝呈的事,問心無愧,為何要懼怕對上他。
或許她越是有意回避,越是難将謝呈的痕迹從心底除去。
一念及此,林蘊霏深吸一口氣,擡步欲向謝呈走去。
對方長身玉立,卻先一步偏過頭來,将她納入眼簾。
林蘊霏唇邊浮起一抹禮貌的笑,不緊不慢地趨前:“國師。”
聽見她沒有喚自己的名字,而是叫那個冷冰冰的稱号,謝呈便知曉某些事情已回不去了。
他眸底的落寞幾乎要溢出來,但在擡目看林蘊霏時又将這些情緒收起來。
“殿下适才是被三皇子攔住問話了吧。”他語氣笃定。
“不錯,他想要探我的口風,看我是否知曉他的秘密。”林蘊霏見他開口提及的是正事,心下定了定。
孰料謝呈的下一句便轉了話鋒:“殿下今日在人前與我看起來太過疏離。”
林蘊霏錯愕地撞進他的灰眸,對方的神情太過坦然,讓她生出一種他們沒有鬧掰的錯覺。
但謝呈很快又将她的錯覺打破:“我并非想要糾纏殿下。”
“隻是如果讓林彥瞧出你我之間離心離德,他定會用此來做文章。”
“我明白國師的意思了,”林蘊霏掐着掌心,“可我不願意與你逢場作戲……我素來不喜經手的事情拖泥帶水,黏糊不清。”
“至于林彥,我既擇定了要攀青雲路,便不會怕與他相鬥。”
眼前人豔若棠梨的面上笑容勉強,謝呈被刺得别開目光。
“是謝某唐突了,殿下隻當謝某今日沒有來過罷,”他退後一步,向林蘊霏斂衽作揖,“謝某告辭。”
林蘊霏看着他與她擦肩而過,攥緊的手驟然松開。
她側了些身子,瞧見謝呈的影子低斜地映在地上,随着他倏然遠去。
謝呈沒有回頭,她于是也扭首踏進卧處。
*
林彥甫一回到房間,就徹底将臉色沉下來。
“殿下。”迎上來的近侍察言觀色,殷勤地為他奉上茶水。
林彥卻反手将茶盞掀翻在地,将人吓得立時跪地:“殿下息怒。”
幸虧裡面乘着的是涼茶,不然近侍的手怕是要被燙出泡。
“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這口悶氣在他胸前堵了一上午,此時堪堪得以抒發,“我精心籌備了三年之久的計劃就這麼毀于一旦,你讓我怎麼息怒?”
見他氣成這般,近侍哪裡還能不知曉議事的結果,隻得将額頭磕地,曼言勸道:“折損了雲州據點事小,殿下氣壞了身子事大啊。”
“此誠危急關頭,殿下得緊着想該如何亡羊補牢。”
不用他提醒,林彥也知曉此刻的頭等要務:“依我看,她十有八九發現了我的秘密。亡羊補牢已是來不及了,如今我能做的隻有銷毀行迹。”
“既然林蘊霏她不敢對外承認到過卻步山,那麼我就有了轉圜的餘地。她倒是想得美,想将段籌這個知情人送回京城,好讓事情捅到父皇那兒,”林彥一挑唇角,嘲弄道,“可惜人是由我領軍護送的,我又豈會再給她抓住我把柄的機會?”
“彼時人一死,她空有難以向外人道的一面之詞,我便可全身而退。”
“殿下英明,”近侍實則聽得一知半解,但不忘出聲恭維,“六皇子一派哪裡能與您相提并論。”
林彥并沒有被他誇得舒心,喃喃道:“林蘊霏啊林蘊霏,看來我是留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