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帶着怒火的眸子在桑泊說完後，環顧下四周。見幾人都是閉緊嘴低下頭的樣子，稍年長一些的郎國公還特意安慰他道：“丞相啊，阿纓她也是着急嘛，你看我們這麼些人都沒想出辦法來，她的血還哇哇地往外流，是個小姑娘誰看了不覺得吓人？就是這辦法可能确實太不合适了一些。”

“不合适？”李溪拉着李慕纓的手臂往自己身前扯了一下，近距離看着她沒有波瀾的雙眼，質問道，“阿纓，你明白你這止血的法子不合适嗎？”

替李慕纓按住傷口的郎卻娴沒料到李溪的動作，手一松，傷口失去了擠壓，血再次湧了出來，她驚慌地呼道：“诶！”

正要将全是鮮血的雙手再次按上去，卻有另一雙手比她更快地按緊了那裡。滾燙的血液從他微涼的指縫間透了出來，如熱油般燙得他痛得無法呼吸，他趕緊就朝李溪大聲說道：“丞相，你先别管那些了，先替阿纓止住血才是！”

李溪這才從怒火中抽出理智來，這才放下李慕纓的手，走到溫葉面前，看向他捂住的傷口。李慕纓原本完好手臂豁然塌陷下去了個口子，血液幾乎将她整條手臂都染了個色。李溪凝神觀察起她的傷口，隻見邊緣部分并不規則，周圍有幾處較深一些的深紫色印迹，看起來像是某種動物的牙印。他向在旁的幾人問道：“阿纓這傷是怎麼回事？”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後，最後還是郎卻娴代他們答道：“我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阿纓獨自去追方霄他們二人，回來手上就多了這傷。”

李溪見她們那裡問不出什麼來，再次望向李慕纓，這次他的語氣要比之前溫柔了些：“阿纓，你能告訴哥哥，你手上這傷是怎麼來的嗎？”

“夫諸咬的。”李慕纓不假思索地答道。

夫諸？李溪知道這個罕見的生靈，難怪岐營會遭水困。但方霄他們竟連這種靈力強大的族類都能驅使，可見其實力強悍到了何種地步。

李溪思考的同時眼睛卻被李慕纓身側一塊濕哒哒的紅布吸引去，它躺在那裡，無精打采得很。他不知怎麼從這塊紅布上看出了人族的神态來。

“這是小紅绫嗎？”李溪指着它問道。

“啊，對！”郎卻娴見李慕纓說話慢，心裡着急，快一步答道，“是小紅绫先纏在阿纓的手臂上替她止了一段時間的血，但不知為什麼，沒一會兒它就從阿纓的手上松了下來，成了現在的樣子。”

這樣啊，李溪看着小紅绫，現在的它全無往日威風凜凜的樣子，全像一塊打濕透底的抹布，皺巴巴的蜷縮在一起。如果它真的是個人的話，它現在的狀态更像是把自己吃撐了的人，隻能靠縮成一團來緩解胃部的不适。

李溪重新将目光放回李慕纓的手臂上。說來，他聽幾人的描述，阿纓的傷口似乎已經存在很久了，但她的傷口沒有愈合，出血量也沒有一點減弱的樣子，這樣的情況對凡人來講隻怕早就失血昏死過去了。但阿纓——

李溪看着她雖然沒有情緒但清明的雙眼，這個傷口并沒有影響到她半點，也許——

李溪半蹲下身，将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将靈力注入。然而就如桑泊所說的那樣，他的法術在李慕纓身上不起半點作用，她傷口的血還是照常地流着。

李溪放棄了，他與李慕纓平視着，溫聲問道：“阿纓，你覺得痛嗎？”

李慕纓看着他，張口卻道：“痛，不知道。”

李溪直起身，但他的雙眼仍是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的。他就該想到，李慕纓從來就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你肯定用火能使你的傷口愈合？”李溪這次問她的語氣淡定了不少。

“嗯嗯。”李慕纓乖乖地點了兩下頭。

李溪颔首道：“那你就用火吧。”

“不行！”

郎卻娴震驚地看向溫葉，原本這兩字是她想說出來的，卻不想被這小哥搶在了自己前面。她看着這人神情激動地同李溪辯駁着：“丞相，阿纓她什麼都不懂。她不知道不能用火來燒傷口，我們這些知道的，怎麼還能縱容她傷害自己？！”

郎卻娴對他的這些話深感認同，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見這小哥敢這麼跟李溪說話，心裡對他的印象好上了幾分。

李溪看着溫葉，卻是勸道：“小葉子，我也很擔心阿纓的傷勢，但你現在能找到更好的法子來止血嗎？”

溫葉被他問的一時語塞，他嘴是張開了，但眼睛是茫然的，最終也沒給出個答案來。李溪瞧了瞧他，也看了看周圍的幾人，她們和溫葉一樣，俱是不認同自己的想法。他隻得勸說道：“阿纓受了這麼重的傷，身為她的家人，我比起你們更心疼她，也更不願意她用自殘的方式來止血，但現下除了這個法子外，我們還有别的選擇嗎？”

說完，他示意衆人看向李慕纓手上的洞口道：“已經耽擱這麼久了，再任血流下去，我擔心阿纓會出問題。”

他的這些話讓在場的衆人為之一滞，郎卻娴道了一聲：“可是······”

她始終覺得這法子不妥，但話在她嘴邊繞了幾圈，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隻能默默地低下了頭。

見她們都默認後，李溪才對抓住李慕纓手的溫葉溫和地說道：“小葉子，你也聽到阿纓剛才的話了。讓她試試吧，她不會痛的。”

真的嗎？溫葉側過頭，向下看着李慕纓。她鎮定得全不像是個受了傷的人，反倒是他，急赤白賴的，仿佛從她手臂上割下來的是他溫葉的肉。他好像又做了多餘的事情。

他雙眼放空，喃喃問道：“李慕纓，你真的不會痛嗎？”

李慕纓望着他說道：“我不知道痛。”

她最後一個字落下，溫葉就放開了她的手。他同往常一樣，恭順地退到李溪的身後，将灰敗的自己隐在陰影裡，說道：“我皆聽丞相的。”

李溪側目看他，如果不是他臉上還帶着因生氣着急而有的薄紅，李溪幾乎要以為剛才失了方寸的溫葉，隻是他的錯覺了。說起來，溫葉最近似乎是有些地方變得奇怪了。

李溪将雙目轉回到李慕纓身上，現在更重要的事情在這裡，溫葉的情況他稍晚些再去處理。

“阿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