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學宮大殿内,一位手持書卷面容清癯的先生正站在台上為衆人講解本學年的課程安排。
“老夫姓楊名忠,你們喚我楊先生便好。本學年學宮主要為大家開設了以下課程……”
楊老先生差不多把開場白都說完之後,定睛環視了堂下一圈,在一室滿席之中前排有個空位格外惹眼。
他不禁感到有些頭疼,雖然在授課之前聽說吳王世子也在本次學宮遴選名單之内時就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卻沒想到這入學第一天他就敢遲到。
有些發愁的楊忠不禁捋着胡子長歎一口氣,接着又叫了人去催請。
坐在最後一排的白秋月也把先生這一連串的反應盡收眼底,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空着的坐席,心裡也大概猜到了那是誰的座位。
她不禁酸溜溜的想有靠山就是好,連學宮的課都能說不來就不來。
但是很快她的想法就戛然而止了,因為她聽見台上的楊老先生說道:“現在先将你們的《章句集解》一書拿出來。”
這不正是魏淩拿走的那本嗎?怎麼這麼巧,第一次授課就要用到這本書。欲哭無淚的白秋月隻能勉勉強強翻出另一本相似的書裝模作樣的看下去。
坐在第二排的蕭正明不知為何總感到今日心緒不甯,具體表現為從坐下到現在沒多久,他總想回首看看最後排坐着的那個人究竟怎麼樣了。
他料想那少女此時此刻怕是不大好受,畢竟這一室之中大多都是相識者,隻有她一個人伶仃的坐在最後。
也不知郡主為何要把她帶進來,想起傅嘉課前說過的話,他決定下課之後就去查一查這姑娘的身世,畢竟不僅傅嘉想知道,他自己也想知道。
一簾之隔外,白秋月正百無聊懶的盯着書發呆,一會兒看看郡主,隻見她正挺直脊背端坐在前方,俨然一副好學生模樣。
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白秋月又調轉目光看向魏淩,她正在與身側的女子小聲交談着什麼,顯露出桌子上幾本雜亂無章的書。
白秋月不禁想,會不會她的書也在其中呢?要不然幹脆趁沒人的時候悄悄把自己的書拿回來好了。
可魏淩像是突然感知到什麼似的回頭瞥了她一眼,做賊心虛的白秋月趕忙移開視線,胡亂瞟着。
然後她就瞟到了大殿外一抹绛紅色的錦袍,目光接着往上移,便看到了一串叮當作響的佩飾。
白秋月不禁想到了阿爹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君子佩玉,以彰德行。”
可是這佩飾委實也太多了些,白秋月沒感覺挂在他腰間有什麼彰顯德行的作用,搭配着他绛紅色的錦袍一看,反而處處透着德行有虧,頹敗糜爛的味道。
再往上看,白秋月猝不及防的撞進一雙寒星般的眸子中,感受到對方好像察覺到自己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麼,她嗅到危險的氣息。不敢再看,連忙把目光收斂了回去,豎起書本,欲蓋彌彰的擋住腦袋。
大殿内很快傳來一陣騷動,白秋月甚至能聽到模模糊糊的字眼,其中夾雜着“世子”“吳王”什麼之類的。
她看到魏淩也轉過身,頗為矜持地往門外瞧了一眼,隻是要不是她頻頻回頭的話,這份矜持也許還有幾分可信度。
那麼來人定是傳說中的世子殿下了。能引起這麼多女子注意,到底是因為他的長相,還是因為他的家世,亦或二者兼有之呢?
回想起方才的驚鴻一瞥,她好像能夠明白這殿内為什麼會議論紛紛了。不管世子人品如何,家世如何,單憑他那張臉,确實有引人駐足的本事。
這廂李景翊旁若無人的邁進殿内,好像壓根沒有注意到這殿中的騷動皆是因他而起的。
隻不過從方才起,他就感到有一束視線一直在盯着自己,他狀若無意掃了一眼對方,沒看清相貌,但還是能夠鎖定最後一排那個嬌小的背影。
誰把他提前看中的位置搶了?
李景翊微微挑眉,露出個不太滿意的神情。
“魏淩,你說世子在看哪邊呢?他怎麼遲遲不來咱們旁邊坐下啊?”前排魏淩身旁的柳昭焦急道。
“你急什麼?”魏淩搶白了她一句,又道:“世子做什麼自有他的道理。”
柳昭知道自從魏淩前些年入宮遠遠望見過世子一眼後就從此芳心暗許,但是每次撞見她對世子近乎崇拜的态度還是會感到難以理解。
她沒再反駁,怕惹魏淩生氣,畢竟入宮之前父親叮囑過她要緊緊抓住魏淩這顆大樹,這樣她們柳家也能跟着沾光。
要不然隻會落得無依無靠的下場,柳昭這樣想着,不禁把目光落到了最後排的那個女子身上,誰知道對方倒沒有如同她所想象的那般坐卧不安或者小心翼翼,而是正在豎起書本認真研讀。
她倒是小瞧了這位白小姐,柳昭暗暗想,明明昨日欺負她時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沒想到今日她就能若無其事的坐下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