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睛并沒看着前方，而是一邊提着簸箕，一邊看看哪裡還有落單的垃圾。

季一橙渾身像被火燎了似的，突然松開了握着垃圾桶的手，朝藍馨說：“我突然肚子疼，我先上個洗手間再和你去倒垃圾。”

藍馨十分關切：“沒事吧？”

“沒事，我很快就回來。”季一橙倉皇竄進了教學樓一層的女衛生間。

闖進衛生間的那一刻，季一橙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庇護所，終于松了一口氣，開始大口呼吸。

鬧肚子當然隻是幌子，她隻是一下子想不出什麼理由可以避開陸骁。

見到喜歡的人，有人會迎上去，有人會愣在原地，而季一橙的第一反應是逃。

舊友文琦說：“人家看見喜歡的男生都巴不得湊到别人跟前，天天刷存在感。你倒好，看見喜歡的男孩就跑，恨不得站得越遠越好，哪有你這樣的？你這樣追得到誰？”

季一橙那時候嘴硬：“可能我們水瓶座都這樣。”

她心裡知道這和星座關系不大，隻是幻想着喜歡的人能越過一切迷人眼的花花草草，看見樹蔭底下那個遺世獨立的，遠遠站着的那個女孩。

換句話說，她想要這個男生不是被自己追到的，而是他看到自己身上的好，主動喜歡上自己。

現在想想也真擰巴。

三年過去了，陸骁變化挺大，季一橙突然也很想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沾了點水，把鏡子上的水痕和灰塵擦幹淨。

于是鏡子裡出現了一顆亂糟糟的蘑菇頭，以及紅透了的一張臉。

季一橙平時還挺喜歡照鏡子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在鏡子裡這麼一看突然感覺很陌生，好像忽然不認識鏡子裡這個人是誰了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這麼一照，季一橙恍然發現原來自己留短頭發一點也不好看，因為她的蘑菇頭不是那種順滑整齊的蘑菇頭，反倒因為發質太硬，導緻發尾胡亂翹着，看起來不修邊幅。

好難看。

當時到底怎麼想的去剪了個短發？

看着看着，季一橙還發現自己好像有點駝背，初中三年來她從沒注意過體态，經常伏台學習，季一橙忍不住把胸膛挺得很直，想扳回來，但是怎麼挺胸擡頭都有點奇怪，很不自然。

正當季一橙在鏡子面前不停調整體态的時候，外頭傳來藍馨的聲音：“橙子，你有沒有事？要不我找其他男生去倒垃圾，我陪你去醫務室？”

“别！”季一橙趕緊蘸了點水抹在頭上，試圖把發尾捋直，手心剩下的水拍在臉上降溫，然後從衛生間急匆匆跑出來，“來了。”

季一橙探頭環顧了一圈，17班的人已經走了，陸骁也已經消失不見，悄悄松了口氣。

藍馨見季一橙沒事，兩人提上深綠色的垃圾桶朝垃圾場走。

平時和藍馨一起走的時候總是有說有笑，可今天季一橙的心很亂，腦子裡千百種思緒不停地轉，沒有開口說話。

藍馨是個多話的，忍不住先開口挑起話題：“哎，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們旁邊那群男生是哪個班的。”

季一橙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是17班的？”

“哦，原來你知道啊，你剛剛看見裡面最高的那個沒？”藍馨另一隻手放在嘴邊，露出女孩子之間講小話的表情：“他啊，可出名了。”

“出名？”季一橙佯裝什麼也不知道。

“對，那個高高的男生就是我們這一屆開學考的第一名，叫陸骁。”

從身邊人的嘴裡聽到這個名字，季一橙有種不真實感：“老師不是說開學考不是不能張榜嗎？你們怎麼知道的？”

“哎呀，排名這種事就算不張貼出來，大家心裡多少也有數啊。我有個朋友在17班，都知道班裡第一名是陸骁。而且幾乎每個科目的老師都拿陸骁的試卷來講，連猜都不用猜了。”

藍馨說着說着突然糾正，“哦，除了語文拿的是蘇安琪的卷子，所以這個陸骁除了語文沒拿第一，全部都拿第一了。”她歎了口氣，“真變态啊。”

季一橙心裡并不怎麼吃驚，心想，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語文算是唯一的短闆，但是陸骁的短闆也會比别人的長闆還要高。

藍馨很唏噓：“這種清北的料子，也不知道琴州附中用了什麼手段把這種人留下來的，不然陸骁這種人為什麼不去丹城三中，留在琴州扶貧。”

季一橙說：“說得我們學校很差一樣。”

藍馨說：“那不然呢，我這種人都能考上。”

季一橙樂不可支，藍馨涮完自己，話鋒一轉，把話題挑到别的方向：“你剛才看清楚那個陸骁的長相沒。”

“沒看清。”季一橙确實沒敢細看，隻粗粗看清一個輪廓。

“你這對眼睛一天都看什麼呢？”藍馨惋惜道，“我剛才可看清楚了，挺好看的，聽說才開學幾天就有女生給他遞小紙條，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

季一橙心裡一緊：“你也對他有感覺嗎？”

“沒，我不喜歡這類型，太帥了，駕馭不住。”藍馨誠實地聳聳肩，“我喜歡‘黑皮大奶男媽媽’，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