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瑟縮了下,躲到柳老爺身後。
老者冷笑一聲,“他護不住你,趁我現在還有耐心,趕緊滾。”
二夫人聞言吓了一跳,眼淚霎時流了出來,嗚咽着跑向後院。
見她走後,老者正眼都沒分出一點,直直地死盯着柳老爺。
大圓桌上的人見這幅景象,竟感到莫名的熟悉,好像當日劉大人帶着官兵闖進府裡,也是這樣的畫面。
他們幾人糾結着,互相對視着,示意要不要先走。
老者餘光都沒分給這群看客,隻是盯着柳老爺,最後沉聲問出一句:“你答應我的,可有做到?”
柳老爺瞳孔縮小了一瞬,嗫喏開口:“是我的過錯。”
老者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氣,随即吐在柳老爺臉上,“你是有錯,還是天大的過錯。我問你,卿兒那封遺書,你作何解釋?!”
柳老爺似乎又想起什麼痛苦的回憶,他不願,但不能。
“祖父。”
這時一道稚嫩的聲音打破僵硬的局面,小少爺小跑過來,軟糯糯地拉着老者的衣袖撒嬌,“祖父你怎麼來了?怎麼不先來看看晤兒?”
柳晤,小少爺的全名。
祖父擰頭看了看到他大腿處的小兒,淡淡開口:“晤兒乖,先去找紅珠姐姐玩。”
小少爺在場裡看了圈兒,看到角落處的紅珠,屁颠屁颠地跑過來。
錦泗看着小少爺越跑越近,然後停在身後紅珠的身邊,拉着她陪玩。
就在這時,錦泗看到紅珠臉色古怪,她凝了凝眸,回頭看向祖父。
祖父似乎不喜讓外人見證自己的家事,于是那群閑雜人便熟練地被趕了出去。
等人們走完後,祖父沉聲道:“家醜不可外揚,你可懂這個道理?”
柳老爺羞憤地低下了頭。
錦泗瞧見祖父大手一揚,粗粝的手掌朝柳老爺的臉側狠狠劈下,仿佛有如實質般,她能聽到風的聲音,随後那雙大手将将在柳老爺臉側停下,看祖父那氣得脖子粗耳朵紅的樣子,興許是顧着府中侍從在一旁,給柳老爺留下最後的顔面。
祖父吐出一口濁氣,極力壓抑自己的憤怒,說話時的手緊握身側,微微顫抖,“我把我唯一的女兒托付給你,不是讓你毀了她們的。”錦泗明明先前沒見過這名老者,可她就是覺得,他一瞬間蒼老了,那得知孫女死去的那一刻,又是怎麼的反應呢?她本能地覺得,這才是一位家屬的态度,而不是一個最親的人在大圓桌的那副模樣。
祖父威嚴道:“我女兒呢?這個柳家的大夫人,她現在在哪。”
柳老爺默默指了指後院,态度不明,祖父見他這般更加火氣上湧,正要發作,錦泗往前走了幾步,行了個禮,對着祖父禮貌道:“老爺,還請您跟随我前往後院,大夫人便在那處。”
柳老爺蹙眉看向錦泗,心裡正奇怪這人怎麼沒什麼印象,便聽祖父緩聲道:“走吧。”
柳老爺回想起早些時日大夫人的模樣,騰地一聲站起來,擋在祖父身前,“嶽父,阿瑤她近日染了風寒,正在靜心休養,不便打擾啊。”
祖父聽聞此話眉頭都要豎起來了,怒斥一聲,“讓開。”
說罷便跟着錦泗大步流星往裡走。
咚,咚,咚。
“阿瑤,開開門,是我,你老爹。”錦泗瞧祖父貼在門上柔聲細語,内心有些觸動。
父親大抵如此吧,在子女受辱時拄着拐杖也要挺身而出,蹉跎了大半輩子的身腰也在為子女撐腰時挺的闆正,但面對子女,還是那個和聲和氣的父親。
裡面傳來細微的動靜,然後木門緩緩打開,露出裡面那人消瘦蒼白的臉,嘴唇上的裂紋深深凹陷着,父女對望,分不清哪個人更難過。
祖父的目光觸到女兒的臉,他的嘴唇倏地抖動起來,眼睛布滿血絲,随後怒吼一聲,轉身沖向身後走來的柳老爺,“我殺了你!”
柳老爺連忙逃去,言淮趕上前來拉住發狂的祖父,錦泗看了一眼幾人的背影,轉身走向大夫人屋内。
一進門便很明顯地看到對着門口的鏡子,桌面上一把木梳,上面纏繞着幾搓黑絲,一邊的朱砂色唇脂擺放着好幾盤,有幾道赤色抹到了桌面上,錦泗回頭看了看大夫人的手,上面還殘留着一抹淡淡的赤色,像是被絲巾擦掉後的痕迹。
錦泗掃了掃屋内擺設,床上被子幹淨整齊,看來大夫人潛意識裡還保留着名門之女的習慣。視線正轉到牆壁,忽地看到一副眼熟的字畫,署名,柳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