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絲毫沒有被話題中人發現的尴尬,自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聊你?”
窗外人迷迷糊糊的聲音隔着一扇紙窗傳進來,“我聽你們聊得那麼歡快,也忍不住想加入。”
再術和霍外呈已經羞愧地低下頭了,車内陷入詭異的安靜,不過沒過多久,高盡便脫口問他,“你跟來是幹嘛的。”
言淮“咦”了聲,故作驚訝道:“錦姑娘沒告訴你們嗎?我就是你們要去天泉找的人。”
衆人紛紛看向錦泗,錦泗躲不過去,隻好說道:“順路人罷了,言公子不必抱有負擔,此番我們去天泉,不是為了你。”
言淮低低笑了聲,湊近車窗,錦泗就看着那身影驟然變大,“嗯,我去天泉,是為了你。”
衆人渾身一震,警鈴大作般看向錦泗,眼裡的八卦和探究意味似要噴薄而出。錦泗愣了愣,垂着的雙手不自然地緊握着,言淮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像變了一個人?這麼大膽。
錦泗正想出言提醒他,言淮便像是才反應過來般道:“抱歉,讓各位誤解了,我的意思是,是家父聽聞錦姑娘要出遠門辦案,為了不讓劉大人擔心,才自作主張安排我前來保護錦姑娘的。”
錦泗神色複雜,心道:我信你個鬼,我都不認識你父親。
老雷讪讪笑了兩聲,“我就說嘛,言公子果然是來幫忙的,沒事,既然是言先生的意思,那公子就跟着好了,天泉也不知是何地方,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
再術瞪了他一眼,老雷接收到,在嘴上貼了個無形的布條。他是真覺得,天泉不容小觑啊。
高盡回過神,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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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晃晃的馬車和随行的那匹馬一步一個腳印的往遠處走去,旭日漸漸從烏雲中生長出來,照亮了暴雨後的清晨,發出光熱,但這點溫度不夠,遠遠不夠挨過這慢慢到來的冬日。
一件紅色長袍探出車窗,突然看到這麼明亮的色彩,言淮怔了會兒,随即才反應過來看向車窗裡的那人。
“喏,拿去,老大給你的,怕你凍死。”
馬車内傳來錦泗依舊冷淡的聲音,“我可沒這麼說,我隻是說這衣袍放在裡面着實擁擠,讓外面的人幫我們拿着罷了。”
言淮看着車窗投射出來坐着的那道纖細身影,良久說不出話。
明明自己昨夜也才淋過雨,明明那麼瘦,沒有靈力傍身,怎麼還能想到别人。
他雖然心裡這麼想着,可嘴裡還是抱怨道:“錦姑娘這眼光……怎麼選了件紅色?”
從言淮表白後,他能感覺到錦泗對他的态度突然變得冷淡了,語氣也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不愛笑,不知是不是故意在他面前如此。可這一刻,裡面的人像是終于撕開了虛假的面具,氣急敗壞道:“不想拿着就塞回來。”
車内傳來衆人善意的笑聲,氣氛在這趟出行中逐漸變得和諧起來,霍外呈打趣喊道:“我知道,肯定是老大覺得紅色喜慶!”
再術想起什麼,激動地附和,“對對對,之前除夕大夥兒去置辦年貨,回來一看官府到處變成紅色的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老大趁我們出去偷偷布置的哈哈哈。”
老雷想起什麼,笑道:“老劉那時候還說這顔色太亮堂,鬧心,老大就說喜慶,硬是把老劉哄好了。”
言淮聽着他們口中的故事,想象着除夕夜穿着紅色衣袍的錦泗,在滿城的祝福和煙火中笑得意氣風發,嘴角也不禁揚了起來。
他低頭看着手中的紅色衣袍,心中暗自下了某個決定,直到感受到耳朵泛起微微熱意,猜到自己眼下可能是什麼表情,才忙撇過頭,免得被裡面那人看到。如果錦泗再大膽一點,掀開車窗,便能看到,少年看向紅色衣袍的眼裡是藏不住的歡喜和情意。
“這顔色,确實挺喜慶的。”
他大度一點,就不計較錦泗這幾天冷冰冰的态度了。
這麼仔細一看,這衣袍也很好看,越看越好看。
不過他不能駁自己太大面子,便沒把這話說出口。
他手裡抱着鮮紅色的衣袍,跟着那馬車向遠處前進,直到那抹紅色安心地落在人的身上。
其實,這個冬日,來的有點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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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接近山腳處便緩緩停下,但車還沒停穩,錦泗便掀開簾子率先跳了下來,不經意地往四周望去。
待看到言淮手中抱着的那件衣袍,才走去接過,其餘人下車時,便已看到衣袍出現在錦泗的手上。
“老大你怎麼這麼急,馬車還沒停穩呢……”
“诶,這衣袍你沒用嗎?”
言淮對上衆人的視線,面色又泛起莫名其妙的熱意,他對此頗為苦惱,心虛道:“沒有,不是說讓我拿着?”
錦泗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辛苦你了。”
其餘人見沒有意想中的火花摩擦,遺憾地吐了口氣,轉身往山上走去。
錦泗擡腳跟上,剛邁出幾步便被身後一股力量扯了過去,直直撞進那人懷裡。
她感受到背後那道來自人體特有的溫度,這種陌生的危險感讓她渾身一顫,然而身後那道溫度轉瞬消失,仿佛一切隻是不小心相撞才輕輕貼了一下。
她身體緊繃着,緩緩回頭,她看到言淮對她笑着,微微彎起的眼睛很好地掩蓋住了眼神中的緊張,但笑容,一塵不染。
“謝謝你,還有,這衣袍真的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