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見大娘淚眼汪汪的模樣,就知道這事基本就敲定了,他倒不介意扮演什麼話本,隻是眼下是很好的探出天泉秘密之門的機會,若錯過,還不知道能從這普通的村子裡發現什麼有用的,即便被錦泗責罵,他也要說出自己的看法。
他張開口,一句“老大”還沒說出來,便被身邊人攔住了,對方按着他的手臂,平靜地對他搖了搖頭。
“言公子,這到底是我們的任務,你不要攔我。”
言淮看出他不願輕易罷休,使力将他拉遠了點,勸道:“雖然這個案件對我來說無足輕重,但我也是你們的同伴,更是這起案件的相關人,你要是此刻拆錦泗的台子,她不會高興。”
老雷當然知道這些大道理,他說道:“你懂什麼,這秘密之門也許就是唯一的線索,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老大頂多生氣一下子,她不會怪我的。”
言淮眼神沉了沉,他不知道為什麼,向來和藹冷靜的老雷,一到這為何變得如此迫切。他按着老雷看向錦泗的方向,錦泗此刻在跟大娘讨論話本情節,是一副很投入的模樣,“你自己說,她願意嗎?”
老雷目光顫了顫,嘴唇顫抖地張了張,“那該如何。”
再術他們在後邊看着老雷,眉頭輕輕擰着,似乎在擔心,眼神中也有不解。
錦泗并非不知道他們在後面說什麼,她觀察力向來敏銳,老雷欲張口的一瞬間她就注意到了,她其實那一刻有些怕,如果老雷制止她,她真不知該如何應對,好像怎麼樣,都在逼他。
當她在腦中組織得體的語言時,這幅混亂的場面沒有發生,被言淮攔住了,言淮……确實在某一些方面很懂她。
她一邊聽着大娘講述的劇情,一邊心想,果然,憑這幾個村民,還是很難讓老雷釋懷,不過她也不打算讓他釋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人不需要為了善良去包容一切錯誤,她隻是希望,老雷還是那個冷靜的老雷,不忘仇恨,但也堅持初心,善待無辜之人,而不是被仇恨控制。可能當下是痛快了,但她知道,他心裡還是難過的。
一邊是父母的仇恨,一邊是無辜的陌生人,她作為局外人尚且分的清楚,但她若是老雷,可能面對天泉人,也做不到坦然吧。
她回過神,沒再去聽言淮是怎麼勸說老雷的,伸手點了點大娘遞給她的話本子,問道:“這裡,小花是怎麼學會紮稻草人的?她不是孤兒嗎?”
大娘解釋道:“雖說是個孤兒,但她有鄰裡啊,鄰裡對她都很關照,想必是先前教過她。”
錦泗了然點點頭,這個話本子,劇情省略了很多,從小花出生被抛棄,到她長大紮稻草人趕鳥,以至後來遇到男主角小百,都是寥寥幾句帶過,大娘和幾位嬸嬸創作了這本話本,雖說她們對小花的細節也不甚了解,但她能感受到,小花自己在這個故事裡成長,那些空白的,未被詳細寫出的,都是她默默生活的痕迹。
錦泗一想到這,怔了會兒,她這是,共情了嗎?
分析這本話本對她來說不是難事,分析人物更是她一貫擅長的,但眼下她心裡萌發的那陣欣慰與不明顯的傷感,都是因為她與這個角色産生了共情?是因為要演繹她,所以下意識代入自己了嗎?
錦泗看着話本裡“小花”兩個字,眨了眨眼。
天色漸暗,一道道微弱的黃燭光照亮一間間略顯破敗的小屋子,每家每戶點燃了更多的蠟燭,整個村莊都被溫暖的黃光籠罩着。
“小四姑娘,你先睡這兒吧,莫要嫌棄,等明兒我們把那間屋子理出來,你就能住進去了。”大娘鋪好了錦泗那床榻,柔軟潔白的被子順從地鋪展在石闆上,也許是擔心冬天的石闆太過冰涼,大娘還特地加了一層毯子。
錦泗看了眼那有些破舊但并不髒的毯子,又看了眼對門裡那張大娘睡的床,同樣潔淨的被子下是厚厚的稻草,有幾根草還雜亂地撒在地上,像是被抽出來什麼,不甚掉落一樣。
錦泗暗自深吸一口氣,拉着大娘的手笑道:“阿娘,我最近熱得慌,那毯子您自個兒收着吧。”
大娘笑起來,眼角的褶皺聚在一起,算不上好看,但在錦泗眼裡,是那麼的溫柔,“我跟老頭子擠着睡,本來就嫌熱,好不容易逮着機會把那毯子打發掉,又收回來,不是熱着我們了嗎。”
錦泗怎麼看不出,一間屋子總共就兩張床,天泉常年不來外人,這兩張床是誰用不言而喻,明明是騰出自己的床給她用還要嘴硬。
錦泗心裡被這個陌生人捂得暖暖的,隻能撒謊道:“阿娘,我自小身體容易熱,用不慣毯子,石闆對我來說剛剛好,也不硬,我躺着還舒服呢。你們啊,年紀大了,要多照顧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
大娘聽她一說,心下有些糾結,老頭子确實腰不太好了,“當真?嫌毯子熱?”
錦泗作出一副嫌棄的表情,“熱得慌啊。”
大娘放心下來,“那好吧,你要是冷,跟我說啊。”
錦泗嗯嗯了聲,主動走去撤掉毯子,鋪在了大娘床上。
大娘靠在門口,想幫忙的手舉在半空,還沒碰到毯子床就已經被錦泗鋪得規整了。
“阿娘莫要小瞧我,我也是能自己生活的。”錦泗笑道。
大娘越發喜歡錦泗,趁老頭子還在幫襯其他幾個大男人沒回來,拉着錦泗坐在床上。
錦泗頓了頓,看出她是想閑聊,便順着坐下,耐心等她開口,等了一會兒,竟等來一句。
“小四,你跟小花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