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掙紮地動了動，哪怕動作間會蹭到刀刃也不管，“小百，你别跟他走！”

那男人看着這兩人，嘴角垂了下來，“倒真是伉俪情深啊，隻是你們好像沒有談判的條件。”

父親拉住小百，“你要是想讓我們全村人配合你，就要顧及我們的想法，這才叫合作。”

“隻可惜，”男人目光一寒，“我最讨厭别人不聽話。”

他招了招手，緊接着傳來身後一個人的嗚咽聲，然後是倒地聲。

幾人忙轉頭看去，便見一個村民脖子汩汩往外冒着鮮血，眼睛看向這邊。

“你個畜生！！”父親猛地朝男人沖去，雙手死死勒着他的脖子，那男人沒掙紮，在他面前挑釁地笑了一聲，又擡起手。

“不要！”

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身體的倒下。

其中有一個正是小百的朋友，小百眼睜睜看着他倒下，待砰地一聲傳來，他才像驟然回過神，朝那人跑去。

父親收緊了手中的力道，就在男人白眼翻起的時候，他被數名壯漢拉開，架到了一邊，半點動彈不得。

“田浩，田浩！”小百抱着那人的頭，田浩還有一息尚存，卻隻來得及握着小百的手，說了句什麼，聲音太輕，小百沒聽見，隻能依稀根據他的口型判斷出兩個字，好像是……原諒。

是啊，他是全村人的兇手，有什麼資格提原諒，所有人都應該恨他，越恨越好。

他看着手上的血，和已經閉上眼的兄弟，自虐般地想着，可即便他恨他自己，恨意依然掩蓋不掉難受的情緒，他的心要被難受灌滿了。

小花看着小百和村民們這般痛苦，可她被壓着什麼也做不了，心髒直抽疼，她雙眼布滿紅血絲，咬着牙，“食坊老闆答應過我們，不會打擾到村民安甯，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怕遭報應嗎！！”

那男人大笑了好一會兒，整個村子被笑聲和哭聲所掩蓋，兩道極端的聲音彙在一起，不覺吵鬧，隻覺可悲。

“報應？哈哈哈哈，”男人又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抓起小花的頭發，逼迫她看他，“小姑娘，你這是天真，還是蠢啊？我們商人，最不信的便是神明，若有神明，為何鎮上久久缺糧，而你們在這享受着風水寶地，明明是一群下賤的窮鬼，這麼一看，老天是不是不公平多了？更何況我做的，是為鎮上的百姓好，他們會感謝我，稱贊我。”

小花朝面前的人呸了一口，瞪着他，“你瘋了。”

男人抹了抹臉，笑道：“我還有更瘋的……這麼一看，你還長得挺不一樣，比鎮上那些胭脂水粉的女人好看多了。”

“小花？”他湊近小花的耳朵，陰森森道：“怎麼，要不要從了我，換你情郎性命啊？”

小百一轉頭便看到男人離小花很近，小花一副抗拒的樣子，頓時怒火中燒，不管三七二十一，趁人不備踹到一人，奪過他手中的刀朝男人沖去，“我殺了你！”

小花聞言緊張地看過去，這邊壯漢更多，更不好對付，她不能讓小百送死。

小花猛地把頭往後一撞，那男人沒料到小花會出手，被撞得收了力道，但小花沒能成功脫逃，因為一把刀插進了她的身體。

那一抹血色從小花衣服上透出來，是阿娘給她做的棉衣，款式簡單，但很暖和。小百愣在原地，和小花對視着，對面那女子眼睛眨了眨，緩緩倒了下來，小百吼了聲，“小花！！！”

他撲過去，接住，手立刻捂上那處還在冒血的傷口，嘴裡不停地喊着小花的名字。

父親看小花這樣，雙手握起拳，手背上冒起青筋，奮力掙紮起來。

小花帶血的手摸了摸小百的臉，一下子潔淨的白臉上沾上了刺眼的紅色，她一想到這，哽咽着哭出來，“我還沒陪夠你。”

小百慌亂地握着她冰涼的手，然後用嘴撕開衣裳的布條，綁住傷口，“我不許你死，不許，不許……”

小花深吸一口氣，擰着眉，“小百，我們逃不出去了……我對不住阿娘，也對不住村民，我隻對得起，你……”

她從袖子裡拿出一條手帕，那是棉質的，上面還繡着一個在笑着的稻草人，雖有些潦草，但出奇的可愛。

小百崩潰地笑了聲，然後顫巍巍拿出懷中的那條舊手帕，“我騙你的，我一直保管着它，一直。”

小花痛地嘶了聲，她感覺到她的意識在緩緩散去，但她還有很多，很多話沒告訴小百，也還沒吃到阿娘的飯，她還不想死，但凡人終究無力回天，最後她隻能看着小百，緊緊握着他的手，“我還想，遇見……”

那個“你”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随着小花的眼淚一起落進泥土裡，深深埋下，如同少女久藏于心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