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瑜略有些狐疑,不過也沒多想,吩咐随行之人留在府中打點安置,便攜了可兒轉身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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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留步!”
從靖王府出來,沈刻上馬,沿着南禦天街,正欲去往宮城方向。
龍飛在即,他父王将修繕臨軒冊命殿宇之事交予他處理,可剛走沒多遠,路旁一破襖老道便叫住他。
他勒馬側首。
那老道撚着假須,作高深狀:“公子,貧道遠觀你周身隐有黑氣萦繞,久久不散,似業力纏身,乃無形之絆,不若讓貧道為你蔔上一卦,好尋一妥帖化解之法。”
“……”
洛京才太平幾日,就有江湖術士出來坑蒙拐騙了。
沈刻向來神佛不問,輕哂一聲,正欲打發了人趕往宮城——
忽地右眼皮跳了跳。
他一頓,記起今日晨起操練,靶場上群鴉盤旋,喑啞叫了半晌,頗有幾分晦氣。
他不露聲色,往老道身前扔了錠銀子:“蔔。”
老道見了銀子,眼睛發光,立馬拿起來咬了咬,見是真的,又趕忙擦幹淨,将其藏進懷兜,還擡頭嘿笑一聲:“公子出手這般闊綽,貧道倒有些受之有愧了。”
“……”
收挺快,愧在哪?
“既如此,貧道就再多給公子蔔上一卦姻緣,公子雖業力纏身,然黑氣之後,亦含不散春水,此乃紅鸾星動之兆,想必——”
“閑話少說,先将黑氣蔔了。”
到底是花了銀子,宮中巡查事宜也不着急,他打算聽這老道胡謅幾句。
老道聞言,連連颔首,掏出吃飯的家夥事兒,念念有詞嗡了一段,抛出龜甲。
随後湊近,仔細觀察一番,驚詫道:“唷,上火下澤,異卦相疊,此乃火澤睽卦,乖離之下下卦也!”
方說至此處,街上忽有一騎疾馳而來,遠遠便喊:“少将軍!不好了!”
這烏鴉嘴。
還怪靈驗的。
沈刻回頭,見是豐羽,問:“何事?”
“馮少夫人今日抵京,去軍營尋馮小将軍,沒尋見,不知怎的又去了天牢,隻待片刻便氣沖沖出來,現下兩人回了軍營,馮少夫人寫了封和離書,竟是要與馮小将軍和離!”
“和離?”沈刻眼皮又跳了跳。
“正是,馮小将軍亦怒氣沖沖,說什麼‘和離便和離’……”
馮思遠真是有病。
沈刻話都沒聽完,便立即調轉馬身,朝着威遠軍營的方向策馬疾奔而去。
那老道愣了半晌,在身後喊也喊不住。
他這卦還沒說完呢!火澤相背不相濟,乃失和之象,應勿涉紛争,以同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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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人了!滿天下犯人可都比不得洛京天牢裡的滋潤,又是饅頭又是稀飯還配一碟青菜的,怎麼不把人參燕窩也送進去?”
“都這般恩澤,我也犯個死罪蹲天牢裡享福好了!還為了給你心尖上的姑娘看病,給全天牢的犯人都看上了,真是好大一尊菩薩!”
“你!我真是與你說不通半分!”
“呵,我沒學過那些個吟詩作畫,你自然與我說不通,也就攻城那日不是你帶兵進的内廷,不然你立時便能先斬後奏帶人回府安置,哪能讓你心肝兒受了半分苦去,真要這樣倒好,這洛京城我原是不必來的!”
“潑婦,李明瑜你簡直就是個潑婦!”
還未進馮思遠營帳,沈刻便聽兩人高聲争吵。
帳外聚了不少聽熱鬧的軍兵,他上前揮散,又命豐羽在外候着,自行往裡。
“弟妹——”
迎面飛來一酒盞,将他欲言之話截斷。
幸而他反應快,接住酒盞,側身躲了開。
當頭又聽李明瑜高喊:“那便和離好了!還有什麼好說,這種喪夫般的日子,姑奶奶我也過夠了!”
“李明瑜,你咒我?好,好好好,和離書拿來,我現下便簽字畫押!”
沈刻聞言,忙将那酒盞飛扔回去,恰巧撞落馮思遠所握毫筆。
兩人這才注意到他。
李明瑜:“少将軍?”
馮思遠:“你來做什麼?”
他負手上前,拿起那張和離書,略掃了眼,挑眉道:“我還沒問你在做什麼,叫你替我辦件事,竟辦到要和離了。”
馮思遠:“……?”
“少将軍此話何意?”李明瑜對他也沒好臉色。
沈刻卻輕笑了聲,移眼看她:“弟妹,誤會,天牢之事,原是我讓九郎替我辦的。”
“這幾年行軍打仗,無暇顧及其他,早聽聞你夫婦二人因舊日傳聞多有不睦,怪我考慮不周,今日便恰好借此機會同弟妹說清——”
“心儀裴家小姐的,從始至終,是我沈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