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聲震耳欲聾,吼叫、呐喊、歡呼……來來往往的人裡有穿着統一侍者服裝的,有和他們一樣臉上沒有任何遮擋的,而更多的,是臉上被面具遮擋,穿着剪裁得體,氣質傲慢不凡的人。
邊裕一僵硬地看向走道的内側——這裡是整個場所的中心,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它,人們對着它不顧形象地叫喊,這是一個大到不可思議的巨坑。
巨坑明顯會有人定期清理,但依然反上一股讓人作嘔的腥臭味,地上滿是血污與碎肉,與走道上富麗堂皇的模樣形成了鮮明對比。
鬥獸場。
邊裕一的腦袋裡浮現出這三個大字。
他扭頭去看童森織,卻發現對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下方,面無表情,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
邊裕一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發現那個方向的角落裡還站着一些人,統一穿着白色的衣裳,手腳均被鐐铐鎖住。
大概猜到了這些人的命運,邊裕一心裡不忍,隻匆匆掃了一眼,并未仔細看。
“這裡除了供有錢人看殺戮表演作樂外,還是那些人作秘密交易的地方。”童森織移開目光,嗓音聽不出起伏。
“你要找的人不像是死奴,你可以去包廂裡找找,”童森織指了個方向,“往前走你會遇到一個戴着藍色領結的人,你說你要去包廂,他就會帶你去地下樓梯,放心,他們不會問你任何問題,剩餘的你自己小心,這個地方的擁有者背景非常強大,一般來客不敢在這裡殺人。”
邊裕一心裡堆滿了問題,比如她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詳細,她以前究竟在這裡發生了什麼?她現在要離開嗎?她難道不好奇他要做什麼嗎?
青年的嘴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深深看了她一眼,輕聲道謝後便朝着她說的方向離開了。
至于童森織,她平靜的眸光,重新落到了底下人的身上。
——
上一輪的殺戮已經結束,滿嘴鮮血的猛獸被重新關進籠子,三隻巨大的雄獅撕咬鐵籠,它們饑腸辘辘,剛品嘗到血腥的味道,狀态比上一輪更瘋狂。
距離下一場表演還有半個小時,死奴在一旁按順序排隊等待入場。
第一場的死奴很遺憾沒有在戰鬥中活下來,清掃人員正在打掃他被咬得破破爛爛的遺骸,如今排在第一位的……是一個氣質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少年。
哪怕穿着白色麻布衣服,也無法抹去他骨子裡透出的矜貴,比起其他人滿臉淚痕,心如死灰的模樣,司裕介的表情堪稱平靜。
他向來把自己的情緒影藏得很好,因此哪怕是這個時候,他也隻是垂下的手指在顫抖罷了。
他是第二次作為死奴來到鬥獸場,第一次是很多年以前了,那時他的兄長還在世,或許是怕司裕介以後争奪家産,兄長給他編了個莫須有的罪名,父親暴怒,把他丢到了這個地方。
後來兄長先他一步離開人世,父親從此隻有他一個孩子,用來控制他的手段收斂了一些,至少可能奪人性命的懲罰不再出現了。
但這次……他隻是和習家的人私下有小動作,并沒有透露絲毫奪權的傾向,父親卻如此生氣,甚至直接把他丢到了鬥獸場……
父親為何反應這麼大。他是在害怕麼?自己掌握的權力逐漸流逝,卻心有餘而力不足,連習家的事都得靠自己唯一的孩子搞定。父親和他是一類人,天生冷血,習慣猜疑,親情在權利面前不值一提,不能忍受權力在他面前逐漸過渡到别人手上。
……
他之前消無聲息轉移父親權力的做法或許太溫和了,父親的嗅覺靈敏,也許很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或許,得更兇狠一些,像之前對付哥哥一樣。
一擊斃命。
如果他能活着出去的話。
司裕介微微側了下頭,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嶄新的鏡片劃過一瞬冷光。
石壁上镂空了一圈洞*口,從裡面伸出漆黑的槍口,冷漠地對着坑底。
和從前一樣,隻要成為了死奴,除了同野獸搏鬥,不可能有其他的生還機會,鬥獸場不缺逃跑者的屍體。
還有二十分鐘。如果能找到機會見到鬥獸場的掌權人,他有信心開出同那人合作的條件。
他必須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司裕介的心跳快得吓人,大拇指和食指來回摩挲,用力到了指尖發白的地步。
如果李叔在場,就知道司裕介進入極度焦慮的狀态了。
并非是因為台上刺破雲端的呐喊聲,或是一張張面具下瘋狂嗜血的眼睛,也不是因為不遠處野獸的嚎叫。
司裕介站在這裡,會不受控制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是他長久的,至今沒有解決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