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切都是那麼模糊,隻有一雙眼睛倒映着洞口的光線。
陸無盡沒有立即動作,南柯自然也不會推開他,隻是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落在角落裡縮着的人身上。秦沂視野受限,隻能看見坑底兩個人抱在一起之後一動不動,他觀望了幾秒,這兩人還是沒有動靜,他開始着急了。
“南柯?你摔倒後腦勺了?!”
地下黑暗,他也看不出來是否有血迹,但照南柯這麼個仰躺的姿勢,要是真摔倒後腦,一命嗚呼也不是沒有可能,他撐住坑邊撸起袖子就要跳下去,“陸無盡你快起來啊!”
陸無盡反應過來,和南柯一前一後爬起來,目光還咬着角落裡的人身上不放。
陸無盡之前就在想,如果說夢境中要有一個最終目的——這一切的發生總該是有人受益的——最初他以為是偶師,這玩意兒受人香火,誰也不清楚木偶下面藏着什麼;後來發現這東西并不算聰明,于是以為是大祭司,借祭祀斂不義之财,但到目前為止大祭司都沒提過錢的事情。
所以說他們其實還沒有觸碰到夢境的核心,也就無法得知蘇曼究竟在哪裡,又是為什麼變成這副模樣。
“村民都在外面,準備祭祀的,找我們的,守着鄭宇蘇曼的,我們剛剛繞了那麼大一圈,基本上都在外面了,這怎麼會還有個人?”陸無盡的聲音在地窖裡顯得有些空洞。
頭頂上的秦沂松了口氣,又聽見他口中的“人”,探着頭往下看:“什麼人?”
南柯盯着角落,道:“其實不算所有人都在這裡,你想想,我們剛剛一路上躲藏,有的屋子裡是有人的。”
陸無盡仔細想了想,其實并不難想,可剛才他所有心思都在責怪南柯救他放棄鄭宇這件事上,壓根就沒想其他的,隻想趕快回來找鄭宇。
當然,現在冷靜下來,這件事也怪不得南柯,反倒是他,一而再再而三把氣撒在南柯身上,讓他越想越覺得對不住南柯。
還好這人臉皮夠厚,剛剛吵得不可開交,抱一下就哄好了。
陸無盡沒接茬,秦沂倒是沒留心下面這倆人在想什麼,想想就回答:“對,剛剛一路上,有好幾家都隻有女人在家裡,雖然這樣說不好,可是........他們那副蓬頭垢面瘋瘋癫癫的樣子,實在有些不正常,看見我們的時候也隻會傻笑。”
陸無盡終于冷靜下來,道:“一個兩個就算了,這麼多個都這樣,有問題。”
秦沂思索良久,最終還是跟着跳下來,偶師見狀,也跟着跳下來,結果一個沒留神四肢又散了架。
“哎呀.......”白袍輕飄飄落在地上,腦袋滾出一段距離。
三人一陣無語,但沒過幾秒,偶師的腦袋又自己滾回來,充作雙手的竹竿扒拉着腦袋放在脖子上,折騰半天,在三人震驚的目光中恢複原樣。
“啊、啊......”
角落裡一直沒反應的人看見偶師,開始動起來,三人立即警戒,随着他爬出黑暗,離幾人越來越近,這人的樣子也越來越清晰。
秦沂摸到一根繩子,試探着拉了一下,漆黑的屋子裡瞬間亮堂起來,“你倆嘀咕半天怎麼不開燈?”
陸無盡和南柯對視一眼,掉下來光顧着說話了,加上這屋子看起來荒廢已久,誰能想到是通電的呢。
屋子裡亮起來,周圍的景象也跟着更加清晰,方才藏在角落裡的木偶一下子露出來,一層堆着一層,殘肢到處都是,大小都有,紅紅綠綠的,慘白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陰森瘆人。
三人一适應燈光就出了一層冷汗。
陌生人手裡還拿着一個,和竹林裡的人偶差不多大小,看見偶師後把手上的丢到一邊,滿臉癡迷地爬向偶師。
偶師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的四肢,一擡頭撞上這人,哇地一聲躲在秦沂身後。秦沂連忙按住他的嘴,“噓!”
于是偶師捂住自己的嘴,用最小的聲音,“哇.......”
陌生人指着他,笑容誇張得撲滿整張臉:“新娘子。”
陌生人過來抓偶師,偶師躲在秦沂身後,秦沂愣了一下,情況卻不容他多想,隻好左右護着偶師,不讓陌生人靠近他。
一邊的陸無盡盯着滿屋子人偶,又看向這個陌生人,嘴裡一直喊着新娘子,沉吟片刻,腦海裡的各種線條串成一條完整的線。
“我知道了。”
南柯摸着下巴,盯着滿屋子的人偶,接下他的話:“這是個做人偶的小作坊。”
南柯這話說得無比認真,好像他發現的是個驚天大秘密,然而一扭頭看見陸無盡正面無表情盯着他,立即正色不說話了。
陸無盡才道:“蘇曼和我們的差别的确就在性别,對這個村莊來說,也隻在我們的性别不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