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是說過,我适合叫你壓上一壓嗎。我以為娘娘喜歡這樣。”
一句話說得退讓,位置擺得極低,可嗓音卻啞而低沉,帶着熱切掠奪的意味深長。
說話間,他手掌按在席上,像隻嗅聞主人的狼,欺身向前,直到身體幾乎将孟長盈圈住,才停下。
孟長盈未退,也未迎上。
她隻是雙目沉靜地看着他靠近,近到能聞見他身上那股烈陽烤過草原的幹燥溫暖氣息。
那枚招搖的綠寶金珠幾乎就在眼前搖晃,像朵生機勃勃的小綠花。
孟長盈擡手,手指毫不客氣捏上亂跳的金珠。
隻這麼一個動作,萬俟望渾身便僵硬起來,一雙茶色眼瞳卻亮得驚人。
“你……”
“小皇帝?!你怎麼回來了!”
星展“噌”地一下從小榻上彈起來,頭發亂糟糟,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
孟長盈目光随之轉動,落在星展身上,手指也松開了。
萬俟望高高提起的心驟然落下,他猛地一轉頭,眼神近乎陰沉,帶着悍然兇戾。
星展懵然後退一步,剛睡醒的神經敏銳察覺到殺氣,下意識手摸上背後短劍劍鞘。
“你倒是醒得巧,若我是賊人,這會娘娘怕是早就被我擄走了。”
隻一瞬間,萬俟望的狠厲氣勢便一收,随意坐回席上,擡手摸了摸耳畔金珠,不輕不重地來了這麼一句。
星展緊繃的情緒緩和下你,聞言面色稍有尴尬,看了眼孟長盈,又左右掃視了一圈。
還好月台不在,星展松了口氣。
“娘娘是你主子,還是月台是你主子?”萬俟望嗓音裡帶着幾分冷然,嗤道 :“當差當成這樣,若你在我手下,早打闆子逐出宮門了。”
這話說話不給面子。
孟長盈皺眉看他,制止道:“好了。”
星展有些心虛,可見孟長盈護着她,忍不住就對萬俟望反唇相譏:“我是主子的人,要你來管,手也伸得太長了。”
說着說着,聲音就低了。
倒不是害怕,而是月台正端着湯進來,眼神在殿中搜尋一圈。雖說隻聽見隻字片語,也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含笑的面容微凝,對星展露出一個帶着些許怒氣的微笑。
星展下意識一激靈,後背皮都崩緊了,垂下頭不敢再多話。
“主子,熬了兩個時辰的杏酪羊湯,嘗些暖暖身子吧。”
月台面對孟長盈,所有情緒都收起來,隻有最溫柔和煦的模樣。
孟長盈颔首,“嗯”了一聲。
她胃口小,但隻要月台花心思做出來的湯藥菜肴,她多少都會吃一些。
月台将漆盤放下,轉身垂首萬俟望行禮。
萬俟望不甚在意地揮揮手,眼尾餘光瞧見星展正悄悄往外挪步子,直接挑破:“星展這就溜了,不喝一碗羊湯再走?”
月台眼神飄過去,涼飕飕地說:“在門外等着。”
星展腳步僵住,“知道了。”
說完一溜煙竄了出去。
羊湯鮮美回甘,肉質酥爛細膩,在飄雪寒冬來上一碗,唇舌生津,能吃得人手腳冒汗,最是滋補。
萬俟望吃下兩碗,額上已然出了汗,又脫下一層外衣。
孟長盈小口喝着熱湯,一張雪白小臉在熱騰騰的缭繞雲霧中,白蓮瓣一般清麗。
萬俟望看了會,忽地伸手握住孟長盈一隻手。
他動作太快,孟長盈一驚,霎那間擡眸,漆黑眼珠轉動了下,帶着茫然。
這是很難得在孟長盈面上看到的表情。
萬俟望手掌又握緊兩分。
“羊湯性熱,吃下去手卻還是涼的,這身子得多補補才行。”
确實如他所說,他手掌寬大,熱乎乎地将孟長盈的手完全包裹住,像是貼着滾燙的暖手爐。
孟長盈被他手掌熱度烘着,指尖微微蜷縮了下。
她眼波微動,但很快又歸于寂然,抽出手淡漠道:“我自小就是這副身子,補也補不進,徒然費力罷了。”
“哪裡的話,補不進便多補些,有一點用處也好。”萬俟望說着,手掌還想追上去,卻被孟長盈“啪”一聲拍在手背上。
膚色黑白分明,健壯與纖細襯映。
萬俟望目光追着孟長盈那一點指尖,直到它掩在白絨袖口之下。
孟長盈說是這麼說,可本該放下的湯勺,遲疑之後,又拿起,多舀了幾勺抿下。
萬俟望望着她冷漠秀麗的側顔,心頭蓦地湧出酸軟,胸膛裡鼓脹躍動着某種難言的情緒。
這情緒來得洶湧,不知從何而起,抓人得很。
他突然站起來,大步走到離得最遠的窗棂,“咔哒”一聲撐開窗。
寒冷清新的雪花瞬間撲面,柔柔打濕他發熱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