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砂辰跟前,這沙漏化成的人形實在太過高大,神似的阖目伫立,又或許它本來就是什麼自己不清楚的神。
白藏踩上桌子,努力看着冊子上的字,想要盡快搞明白三玉蟬到底要他看什麼。
但這一眼卻讓他實實在在呆住了。
那冊子不是别的,正是溫岚時當年車禍的記錄。
上面記載的人裡,赫然一個他熟悉的面孔,正是他追查許久都不曾抓獲的肇事者。
上面亦有一個他熟悉的名字,那是極其狡猾的一夥時空逃犯的首領,直到不久前,他才徹底解決那群人。
而這張臉,和那個名字正左右陳列着,告訴他,左側正是等于右側的存在。
……溫岚時的複活,是因為自己從根源上抹除了殺害他的人,所以時間自主修正,将他的意識歸還了?
不,肯定不止這些。
白藏顧不上砂辰瞞着他這事的緣由,他隻想趕緊從幻境中抽身,去好好問一問三玉蟬。
他心中的解釋荒謬得很,急需有人能給予一個肯定的眼神、或是一句嗤笑背後的否認。
砂辰似有所感,合上冊子,身形不動,沉聲道:“是誰?!”
被發現了?
白藏來不及躲避,砂辰朝着他的方向睜開了眼,金得熾烈的眼睛裡沒有光澤,強得駭人的威壓直直而來。
白藏下意識擡起手臂擋在身前,先前手中攥着的藥包似乎在發熱。
不……不是藥包,而是上面綁着的小葉。
那葉子無聲無息地吞食了侵襲而來的壓力,随即成了齑粉,慢慢悠悠地從指縫滑落。
砂辰一挑眉,自言自語地咕哝:“嗯?怎麼回事?”
這家夥又閉上了眼,百思不得其解地撓了撓頭:“是不是白藏傳染得我都一驚一乍了?哎,我果然得聽月界的,少管管他。心思重的小孩太不好養了,簡直沒有碎瀾半點可愛……”
可惜砂辰并不知道,背後說人壞話還有讓人當場抓包的一天。
白藏:“……”
他沒有興師問罪的功夫,因為手中的紙包在轟擊間居然自行打開了些許。
紙卷翹的邊緣劃着他的掌心,那隻葉子上微熱的觸感頃刻間蕩然無存,餘下的寒意凍得他幾乎握不住。
白藏一層層拉開包得嚴實的紙,隻一眼他的手便頓住了。
裡面的東西他并不陌生。
——那是一隻薄木片。周圍包裹着掩蓋用的碎屑,才讓他沒能摸出來裡面究竟是什麼。
那小葉擋了一次砂辰的攻擊,還讓那沙漏無察無覺。
想來這紙張也非同一般,否則不會連三玉蟬都感受不到自己棺木的氣息。
留下這紙包的,是他原先見過的那沉睡的人,還是至今隐藏在幕後的誰人?
*
白藏從幻境中脫離出來,将這物拿給三玉蟬時,自己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那貓更是反複變換着臉色,像是也消化不了這過于戲劇化的場景,半晌才半是感歎道:“……好一場燈下黑。”
它無奈道:“你既然陰差陽錯拿來了,吾也不收回報償了,溫氏人,回去吧。”
“等等,”白藏攔住它,“溫岚時的複活,你做了什麼?
“我一直在想,玉蟬,就是複活,就是不死。那‘三’是什麼?是你,和橘貓,和什麼?”
他蹲下來,長發垂落在地上,方才眼裡染上的藍色居然也沒有褪去,臉頰上的裂紋也開始漸漸愈合。
“和我養的貓,是嗎?”
那貓得到了想要的,簡直愛不釋手。它半晌才從爪子裡移開目光,滿含笑意地看着他,依舊答非所問。
“此次命運,吾已得償所願。往後是你的路。”
“你又要沉眠了?”
初見的時候,它提過自己喚醒了它。這“玉蟬”,怕不是始終在醒眠中度過歲月。
“不,吾需要解決一些……陳年舊事。”
“和嶽蓮池有關?”
白藏默默地看着它。
他向來很會用自己這張臉,一貫用注視來磨人。接觸的人太少,溫岚時又很吃他這一套,他幾乎用得信手拈來。
他繼續問道:“我的夥伴說,以前,不曾有時間漏洞。現在想來,可能是沒有記載。
“你,還有嶽蓮池,究竟活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