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扶清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即使窗戶被釘嚴了還是有風進來
天還沒有亮
窗外的鳥叫聲刺耳，紀扶清努力回想最後聽見的宮殿名叫什麼，卻一無所獲，就連那句話給人的感覺也是霧蒙蒙的，不真實
“咕——咕——咕——”
門口有風聲，碗被打翻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砰——”
他旁邊的房門被強行打開，沒有腳步聲
紀扶清放出靈識，隔壁房間空無一人，桌子連帶着上面的書被掀翻，窗戶也破了，整個屋子裡都是風，不少物品被卷在風裡
墨色的雲逐漸将月亮蓋住，今晚的夜空沒有一顆星星
村民依舊跪在河邊嘴裡的低語，變為高聲地吟唱
“思病其身，無行斷路”
“萬裡血霧，痛哭莫歸途”
“拈水落地，神佑吾身”
“念及苦難，祈天跪地”
“滔滔江水，為何而竭”
“神不佑民，大廈将傾”
“神不佑我，我不求神”
“一劍入骨四合開，庇我九黎十萬民”
一道血紅色的光灑下來，雲霧散開，出現一輪血紅的圓月
門外的響聲停止，王大娘插在衆人門口的旗子瘋狂鼓動，長廊裡隐隐流動着黑煙
“咔嚓”
紀扶清門上的旗子掉了下來，緊接着門突然被破開
說那時遲那時快
問識扇飛出，準确無誤地擊中黑煙，紀扶清迅速起身接住繞了一圈回來的扇子
風吹動他的衣袍，須臾一瞬的烈風席卷整個屋子，幾個呼吸間紀扶清來到門口不遠處
雙手快速結印，歸至胸前，他眸光一亮，低聲輕喝
“聚！”
腳底金光燦燦，頃刻間聚成一道光幕
黑煙并不是本體，反應遲鈍，但被及時召回，在光幕壓下來的瞬間消失了，但還是消耗了一半的力量
黑色的鳥羽毛消失，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傷口
紀扶清疾步走出房間，卻看不見那道黑煙的影子，門口的碗反扣在地上，旁邊有一小灘血水
不隻是他，其他人的門口也是，紀扶清頓感不妙
穿過黑黑的長廊，門被打開了，他快速走到王大娘的房門前，他伸出手敲門
“大娘，大娘！”
“你在嗎？在的話開一下門，出事了”
沒人回應他，紀扶清放出靈識，屋内沒有人，他一腳踹開房門，走進去，床鋪空蕩蕩的
被子是掀開的，但有人睡過的痕迹
紀扶清擡腳往回走，打算叫醒其他人
長廊裡陰風陣陣
“哐當”
所有門都被打開了，紀扶清走進離他最近的房間
還沒等他進去，人就出來了，不隻是裴緒辭還有其他人
白卿淮錘了幾下自己的頭，看向紀扶清，又看看剩下的人，除了紀扶清其他人都不太好
“你們都夢見那個地方了？”
紀扶清自然不清楚他說的是哪個地方，現在情況緊急不容耽擱
“先别說什麼夢不夢的了，王大娘不見了先找人”
白卿淮收斂了神色，幾人快速出門，基本上武器都拿在手裡
不隻是王大娘不見了，更是空氣裡彌漫的血腥味，和不怎麼明顯的幻術
紀扶清手裡拿着劍，神色凝重，衆人目标一緻
河邊突然蔓延起很濃的霧，一直被遮擋的月亮露出了，是一輪血紅的滿月
幾隻黑鳥飛過來，叽叽喳喳地在他們頭頂繞圈
也不知為什麼裴緒辭腦子裡一直出現河邊這個地點，内心深處有一絲不安
“咕——咕——咕——”
十幾隻黑鳥飛出，詭異的叫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十分突兀，而鳥飛出的方向正好是河邊
“啊啊啊————”
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裴緒辭當機立斷拽住紀扶清的手腕
“走”
其他人自不必說，自然而然地跟了上來
來到河邊，霧很濃，聽得見滾滾如雷的水聲，卻看不見任何一個人，奇怪的是今晚除了鳥叫，風聲以及剛才那聲尖叫就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幾乎在看見河邊排排跪着的人時，衆人心中便肯定了一件事
他們還沒有出去
村民空中念叨的聲音落在紀扶清耳裡像是隔了好遠，模模糊糊地聽不清
白日平靜的江水此時極為洶湧，時不時一個大浪過來卷下去幾個人
忽然間，一個人轉頭過來，用口型對他們說
“快走”
“沒事的”
白卿淮的手搭上紀扶清的肩頭，強硬地把人拽走，同時招呼沈歸然帶着其他人過來
直至王大娘家的大門被關上，遠處的黑鳥才撲騰撲騰翅膀飛走了
屋内
“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們包括這個村子所以人都是做了夢的，現在我們要理清當前局勢”
“麻煩大家說說自己都夢到的是什麼”
裴緒辭不知可否，繼而反問道：“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們都做了夢的？”
白卿淮和沈歸然實在是太奇怪了，同時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但認識的人經曆了很多事，但在再次重逢後，卻什麼都不知道
“很簡單”
“小紀來叫人的時候，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都夢見那個地方了？’”
“當時沒人回答我，但你們明顯有反應，至于村民，王大娘和其他人不一樣，她是清醒的”
“其餘人你們也看見了，對着村口的河拜，顯然是中了幻術，在來到王大娘家之前，我和然然将整個村子都看了一遍”
“每一座房子和另一個的間距很奇怪，有的一出門就對着另一家的牆，隻有一條很窄的過道，越往後光被擋得越嚴，到最後甚至沒有光”
“我倆留了個心眼，留下了集音鳥，錄到了他們說出的夢話”
話落白卿淮伸出一隻手，手心裡是一隻非常小，銀藍色半透明的小鳥
小鳥抖抖翅膀，化作一縷藍煙，被錄下的聲音清晰地傳到衆人耳中
“求求你救救我們”
“求求你，放過我們”
“和他們無關啊！”
“神啊——”
“對不起”
别人的聲音他們不清楚但是這句‘神啊’絕對是她說的
“隻錄到了這些，其他的集音鳥壞了”
那隻小鳥又變回來，消失在他手心裡
紀扶清沉默片刻，似是在思考
“我夢見的是很奇怪的地方，像是傳說裡的白玉京，有一座很高的大殿，以及周邊的宮殿，在我莫名其妙地走向其中一座時，突然就醒了”
他隐去了部分内容，比如那道奇怪的聲音
裴緒辭接着開口，怪異的是居然和他說的大差不差，隻是他往都離殿後面走那是一處幽空，前面有幾個分散的宮殿，後面有一千九百階階梯，階梯之上是一個黑色的大漩渦
裡面劫雷翻湧，卻異常平靜，頭頂有很多星星，好多處都被一條細細的白線牽起來
據裴緒辭本人說，他沒注意被一道雷劈到，然後就醒了
微生栩夢見的是連雲廷一處皇宮，很是熟悉，姜疏月站在一條被凍住的河邊，依稀看見遠處的燈火，以及身後追來的人
雪山之巅，萬人血坑，全是白骨，半寒跪于其中，任由一道道劍氣劃過身體，懷中抱着的孩子早已斷了氣
“等出去了，阿姐給你買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新衣服”
謝珣好像又回到了柏廷将死不死，整日昏睡的日子，後來狂用藥材，人才堪堪可以下地
小小柏廷護着謝珣，面對商販的誣陷，他極力解釋，卻無用，謝珣高熱不退，寒風刺骨，夜還深，柏廷用僅有的零錢買了點藥，帶着謝珣離開了那個地方
而沈歸然和白卿淮同時夢見的是他們初見時，數十米開外白卿淮的箭擦着沈歸然的鬓發過去，射中了一隻大雁
他策馬而來，笑着用大雁賠禮道歉
“殿下，唐突了，送給你”
“不需要”
沈歸然瞄了一眼，轉身離去，不看他一眼
後來白卿淮将皇上的賞賜給了沈歸然，時不時就往沈歸然那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