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媽媽的兩道眉毛在胖臉上驟然一擠,劈手就打了過去,罵道:“把你這個上不得台面的下流黑心賠錢貨,這裡隻有你生了一雙眼珠子麼,就下死眼的盯!你也不打量打量這是什麼地方,回去就把你眼睛挖出來!”
旁邊孩子們見許媽媽發飙,害怕地把頭壓得更低了,隻有阿大擔憂地悄悄揚起眼角偷瞄,心裡十分焦急。
秦雪雖然充分了解了自己目前的處境,卻畢竟是個裝在小孩殼子裡的成年人,仍舊有些不适應,正在心裡默默想着要怎麼才能表現得更像一個小孩子,冷不防又遭到許媽媽的突然襲擊,當然是直線暴怒。
這老妖婆真的是!打了一下還不夠?
秦雪再也按捺不住,“嗷”地嚎了一嗓子,兩腿一蹬,一個高蹦起來,雙手雙腳亂舞亂抓,許媽媽不曾提防,臉上身上不防也挨了幾爪子。
雖然對方人小力微、沒有什麼實質性傷害,許媽媽卻也着實被唬了一跳,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她正要發作,卻聽旁邊的李飛沉聲道:“還不住手呢,主人家門前,容不得你們放肆!”
許媽媽的一口惡氣擠在當中,不上不下,實在噎得她難受。
她卻也懼怕這一家的威勢,不敢造次,狠狠瞪了一眼秦雪,無法無天的小雞崽子,等回去再慢慢收拾你不遲!
許媽媽正在心裡咬牙,隻聽秦管家道:“這個女孩兒我看倒還有幾分機靈。李飛,一并看一看,若沒甚差錯,也買了她,與那兩個小子的身契一起去辦。”
許媽媽喉頭一動,道:“嗳,這孩子……”
她本想說“這孩子有病”,可被李飛冷冷地瞧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多話。
許媽媽心想,你們反正是要查驗的,若是瞧出有病,自然不要她;
可若是沒瞧出來,到時銀貨兩訖,你們将人領走,若是在府裡發病了,那也怪不得我了。
李飛答應了一聲,秦雪就被像看騾子一樣細細看了一遍。
因為三兒的殼子裡已換了她這個現代人,警幻做戲做全套,那病自然也就好了,果然看不出什麼。
李飛也問了她那些問題,好在有阿大背書在前,倒也對答如流。
聽到秦雪是被花子拍來的,生身出處一概不知,李飛皺了眉看向秦管家,待秦管家點頭才繼續。
原來,買這種來曆不明的人使喚有一定風險。
因為保不齊哪天她的生身父母便要叫喊着來要人,有那種不怕事又肯鬧的,甚至要鬧到報官也是有的。
這些有頭有臉的人家雖然不怕吃官司,可到底覺得晦氣。
所以大戶人家的傭人一般隻要那出身清楚明白的,但即便是清楚明白的,也隻是第二等的好奴才。
真正第一等令人放心的好奴才是各家裡自己豢養的家生子。
有些體面的人家都更喜歡将下人相配,生下孩子繼續做下人,這也才有了家生子這一特殊的群體。
秦雪雖然出身特殊,但畢竟有許媽媽這個做慣本地生意的人牙子作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有許媽媽在中間隔着,倒也無事。
待檢視無誤後,秦雪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被李飛領去與方才兩個男孩兒站作一堆。
人群裡的阿大悄悄擡起小臉,一臉羨慕的神色。
秦雪看見阿大,向她一笑。
阿大臉上頓時浮現出喜歡的神色。善良的阿大是真心為秦雪高興,向她用力點點頭。
自己剛剛穿過來就收獲了如此真摯的友情,還真是讓人有些感概。
但秦雪已經無暇感慨了,她還有太多沒弄清楚的事情呢,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買了,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呢?
雖然曹公在創作《紅樓夢》時隐去了具體的朝代背景,但這畢竟是如假包換的封建社會,自己以一個小孩的形态進了這高宅大院,又是做下人,再想出來自由活動的難度不能說是非常大,隻能說是完全不可能了。
秦雪一面想着,一面轉頭看看旁邊人高馬大的李飛和虎視眈眈的許媽媽。
自己的一雙屬于孩子的小短腿如何跑得過他們?
況且現在跑肯定是來不及了,到底怎麼辦才好呢?
除非,這裡就是林府。
秦雪在心中默念,拜托了,拜托了,讓這裡是林府,就讓這裡是林府吧。
警幻,警幻你說句話啊!
這邊秦雪還在心裡瘋狂祈禱着,那邊秦管家已然向許媽媽點頭緻意,然後轉身進府。
李飛輕推為首的男孩兒,三個剛被買下的孩子馬上跟着秦管家魚貫進了小門,李飛則自去與許媽媽辦理交割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