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

賈府裡如今洗手用的是在小銀壺裡盛的漚子。

大約這個時代的貴族家庭裡都用這個，黛玉在林家時也是一樣。

秦雪還記得自己剛穿越的時候，還曾被這種純天然的東西着實給驚豔了一把，可如今這些年過下來，她已經完全脫敏，喪失了新鮮感，隻覺得這東西有種種不便。

首先是它的清潔力有限。沒有現代化學加持，少了科技與狠活，洗東西它就是不得勁兒。

其次是它用起來特别麻煩。裝在小壺裡，每次洗手洗臉時都得擺開一堆陣仗，小姐少爺們有人在旁服侍着，自然不覺得，普通丫頭們用着，到底是麻煩些。

秦雪隐約記得在現代刷短視頻打發時間的時候曾經看到過肥皂的制法，原料很簡單，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雖然理論和實操完全是兩回事，但架不住現在有錢、也有閑，原料具體的配比雖然不大記得了，左不過是多實驗兩次，問題不大。

就做這個！

秦雪在紙上列明所需要的原料。

雖然簡單，倒有一多半要去廚房要。

好在她如今在賈府也是走慣了的，又沾黛玉的光，在下人中也頗有體面，所以去廚房走一趟、要點東西，也不算得一回事。

果然秦雪到大廚房時，馬上便有一個管事媳婦迎上來笑道：“雪姑娘來了。”

秦雪笑道：“張嫂子好。”說着又向裡看了看。

張倪家的也有幾分眼色，忙道：“不妨事。這會子那些廚工已做完了事，都出去了，總要到未時左右才進來的，這會子裡面咱們都打掃過了，正是幹淨的時候，姑娘快進來坐坐。”

這大廚房與未來在大觀園中單獨開辟的“全女性團隊”小廚房倒是不同，廚工多是男的。

之前黛玉和秦雪托晴雯表哥表嫂幫忙“解救林如海”，她表哥“多渾蟲”就是其中的一個廚工。

秦雪依言進到廚房内，張倪家的忙又張羅着要給她搬凳子坐。

隻是廚房自古至今皆如戰場火線，向來繁忙，賈府人口又衆，上下幾百口子人等着吃飯，效率優先，很少有人可以坐着的，所以一時倒沒有凳子能給她搬。

竈邊倒有幾隻小闆凳。

正有一個小丫頭坐在那裡，一面看着火、一面不知剝檢着什麼，可若用這小闆凳請秦雪坐，又很不合宜了。

那小丫頭自己坐一隻小凳，旁邊一隻也沒閑着，被她當桌子用了，上面放了一隻小茶盤，裡面是一把小茶壺、一隻小茶杯，茶杯裡斟得滿滿的一杯茶，正氤氲着熱氣。

啧，不愧是在廚房做事的人，這孩子還挺會享受的。

秦雪忙道：“張嫂子不忙，我不用坐。你這樣倒叫我不好意思的，我呀，是來給您添麻煩的。”

張倪家的笑道：“雪姑娘也太客氣了，你有什麼事，隻管吩咐我們就是了，要說‘麻煩’，可就是打我們的臉了。”

秦雪笑道：“那我就照直說了，我是要同嫂子借些東西。”

說是“借”，實則也不會還，但人們好像一般都是這樣說，大概是為了顯得客氣。

秦雪就将她心裡想着的原料說了一遍。

張倪家的聽見說了這一串東西，又是貝殼，又是草灰的，樣數雖多，卻不值什麼，便笑道：“有、有。”

她便向那邊坐着的小丫頭喝道：“春苗、春苗？你這丫頭，屁股怎麼這樣沉，沒聽見雪姑娘的話？還不快去按數拿來呢。”

秦雪聽她口氣不好，忙勸道：“不是着急的東西，不必催她。”

張倪家的道：“雪姑娘不要管她，這合該是她要做的事，我也是為教她學好。”

那小丫頭歎了口氣，将懷裡抱着的笸籮放在地下，站起身來。

秦雪這才看清，原來她方才正在剝豆子，也許是晚飯要用的。

她擰過頭來，向張倪家的和秦雪這邊看了一眼，又歎了一口氣，這才慢吞吞地去拿東西。

秦雪有些好笑，這丫頭瞧着年紀不大，哪裡來的這麼多氣歎？

小丫頭雖然有些憊懶，倒還有些聰明，她也不用再向秦雪或張倪家的确認，直接便去取物，想來方才她雖然是背對着兩人坐在那裡，倒是她們的對話聽得很清楚。

秦雪覺得有些納罕，這個丫頭倒有些意思，不像尋常丫頭那麼幹練，更沒有尋常丫頭那樣畏懼管事的。

張倪家的就在旁邊看着，她手腳仍是這麼慢吞吞的，絲毫沒有緊迫感。

更何況她剛才還受了這張大娘的呵斥，卻像壓根兒沒聽見一樣，一點兒都沒影響到她的節奏。

秦雪不由得便多看了她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