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殊憋住氣,潛入水中,長發散成海藻狀。
圍觀人群的議論聲被水波扭曲,池底的磚石折射着粼粼波光,明殊環視一圈,朝女神雕像的底座遊去。
噴泉池的排水閥就在那,青銅圓盤上分布着細小的排水孔。
在青苔的掩映間,明殊看到了失蹤的手鍊——它正纏在排水口,被水流沖得打轉。
找到了!
再度下潛前,明殊鑽出水面,深吸了口氣。
聚集的人群驚動了值班的風紀委員,胸前戴着金桂冠徽章的男生朝水池邊跑來。
他看到水池裡的明殊,臉色一沉,大聲呵斥。
“同學,你在幹什麼!還不趕緊上來,這是違反校規的行為!”
明殊充耳不聞,她在冰冷的水中摩挲到了編織物粗糙的質感。
青銅盤上的青苔滑膩地蹭過指腹,明殊試圖扯動繩結,手鍊卻越纏越緊,編織繩卡在了生鏽的金屬接縫裡。
看來沒辦法用蠻力了。
明殊這麼想的時候,突然有一隻手破開水波。
帶着體溫的手指突然覆上她的手背。
明殊猛地轉頭,路展知浸濕的襯衫領口,正在水中舒展成半透明的蝶翼,細碎氣泡從他發間升騰而起。
路展知摸出裁紙刀,朝明殊點頭示意。
眼神交彙間默契流淌,明殊撥開青苔,固定住被水流沖撞得亂晃的排水閥鍊條。
路展知用膝蓋抵住雕像底座穩住身形,另一隻手靈巧地探進青銅盤凹槽,刀尖精準地挑開了纏繞點。
編織繩突然松脫,褪色的藏青色滌綸線如同斷開的DNA鍊條,在眼前緩緩飄散。
明殊攥住手鍊,路展知握住她的手臂往水面帶。
兩人濕淋淋地鑽出池面時,引起了一片驚呼。
明殊抹了把濕漉漉的臉:“你怎麼也下來了?”
“你在做什麼啊?”
因為憋氣,路展知的胸膛劇烈起伏着,水珠順着他緊繃的下颌線滾落。
他的眼裡不解和困惑交織。
“我真是不理解……你怎麼想的?”
“不是說了撿手鍊嗎?”明殊挑眉:“我認為你現在最應該說的是‘謝謝’。”
“可我不是說過‘不需要’嗎?”
路展知感到青筋在太陽穴突突跳動,那是種對事情即将失去控制的焦慮。
他委婉地說,但努力按捺的語氣仍洩露出一絲不耐。
“我才是失主不是嗎?”
“什麼?”明殊側耳:“我沒聽錯的話,你現在是在說我多管閑事?”
“再次警告!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呢!還不趕快上來!”
趴在池邊的風紀委員用尖銳的哨聲打斷他們:“是哪個班的?”
路展知和明殊同時轉頭。
“不關你的事!”“麻煩先安靜!”
被吼的風紀委員委屈地閉上了嘴。
“琳娜她們報複我,才會牽連到你。這事是我的責任,我不想因此欠你人情。”
明殊深吸了口氣,壓抑隐隐冒頭的怒火。
“那條手鍊,對你來說重要嗎?”
長睫往下滴水,在路展知蒼白的臉頰投下陰翳。
“金主大人,平常難道很喜歡看那些悲情偶像劇嗎?喜歡揣測别人私生活的隐情?”
路展知忽然笑了下。
這個笑容同往常的都不同,明殊仿佛看到了天衣無縫的面具終于出現破綻,湧出滿滿的、疲倦的惡意。
“還是說——”
他輕快地說,像在開個無關緊要的玩笑。
“這麼做,就能向大家證明,你有多高尚?”
聽到這番尖銳的諷刺,明殊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破防了。
這意味着明殊接近了正确答案,她窺見了謹慎得密不透風的路展知的真實一角,而她會就此揭開他的全部——
這條手鍊她撿的值了!
明殊冷笑了一聲.
“就算我是在表演,演技也比你差遠了。”
“最起碼,我表演的目的是騙别人、騙你。”
明殊提高聲音。
“不如你,不僅在重要的事上說謊,還對自己說謊。”
明殊拉過路展知的手,他的手腕上還有道若隐若現的壓痕。
明殊不知道他是在什麼年齡得到的那條手鍊。
但顯然,随着少年的拔高,那條無法調節松緊的手鍊,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很局促了。
“不重要的話,箍成這樣了還戴,你找虐?”
明殊将滴着水的手鍊放進路展知掌心,被泡皺的皮膚蹭過他同樣冰涼的指尖。
“我不需要你的報答和感恩。物歸原主,你随意處置吧。”
推開路展知,明殊靠近池沿。
她理直氣壯地朝氣沖沖的風紀委員伸出手:“哎,岸上那個誰,麻煩拉我一把。”
身後傳來水波聲,那是沉默跟着她的路展知。
明殊懶得回頭,她爬上池沿,擰起襯衫下擺的積水。
濕透的襯衫緊貼着肩膀,秋風一掠過就激起雞皮疙瘩。
她剛打了個寒戰,路展知的外套就當頭蓋了下來。
路展知繞到明殊面前,低頭給她明殊系上扣子。
“我的外套比較大。”
喉結滾動着後退半步,路展知避開她的視線,表情還有點僵硬。
“有人拍照。”
明殊瞥他一眼,裹緊衣服掉頭走了。
直到走進了最近的教學樓内,明殊才停下腳步,回過頭。
路站知還站在原地。
浸濕的碎發黏在額前,他看起來狼狽又單薄。
因為寒冷,他的臉色蒼白近乎透明,就好像一陣會被風吹散的薄霧。
電子提示音突兀響起。
【劇情目标完成。】
【路展知好感度+15%,當前好感度:-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