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此刻也停止了哭泣,濕潤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新手臂。
他來回動了動,除了抓握不大方便,竟然如原裝般靈活自如。
這時,孩子的母親走近,面無表情地一把将孩子拽了起來。她低頭看了孩子一眼,确認了某種結果,便再沒多停留。
周圍的人群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默默地退開,讓母子倆重新融入其中。
樹型老虎機上的藍色光帶逐漸熄滅,這場儀式也好像已經完成。
人群沒有一句交流,也沒有任何目光交彙,他們腳步整齊一緻,默契地向遠處移動。
“他們要走了。”宋曜注視着漸行漸遠的隊伍,扭頭看向祝玖,“我們是在這裡繼續探索,還是跟着他們?”
祝玖擡頭看了看,枝葉縫隙間,天色已經變暗。
“先跟着他們走吧。”祝玖沉聲說,“天黑了,我們也調查不出什麼,森林裡還可能會有野獸。等天亮我們想辦法回來。”
她心中還想着别的事。
她仔細觀察了每一個人,孔奶奶并不在其中。不僅如此,年紀最大的看上去也就三四十歲,竟然沒有一個老年人。
老人沒跟過來嗎?
天色暗得出奇快,夜色如同一層厚重的帷幔,無聲地将四周籠罩。
祝玖和宋曜本來就與人群隔着一定距離,現在更得小心翼翼地跟上。稍一放松,前面的人影就像要融入夜色中,消失無蹤。
“快點,他們快不見了。”祝玖低聲提醒,腳步加快,鞋底踩在茂密的草叢中,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宋曜點了點頭,不發一言地跟上。
人群的步伐詭異地一緻,沒有人說話,甚至連衣物的摩擦聲都輕得幾乎不可聞。
終于,他們來到了一片空地。
十幾棟幹欄式木屋零散地分布在四周,周圍的田地被整齊地開墾,種植的作物在風中微微搖擺,黑暗中看不清楚具體種類。
這個地方雖不大,卻自成體系,看起來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落。
人們全程沒有任何交流,遊魂一樣回到了自己家裡。
隻有那個砍斷孩子畸形手臂的女人,拎着那條詭異的斷臂,孤零零地朝最偏僻的一棟房子走去。
那棟房子明顯與其他木屋不同。規模略大,門前的院子種滿了大片月季花,即便在夜色中,那些花的顔色依舊濃烈豔麗。
女人皺眉站在院門口,把斷臂往花下一扔,接着逃似的跑着離開,回到了自己屋裡,“砰”地把門關上。
斷臂砸落時,撞到了幾根花莖,幾簇月季像活物般微微晃動。
祝玖微微眯起眼,盯着那片花叢,心底湧上一絲異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那花好像開得更嬌嫩了。
在所有人都進屋後,整個村莊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風聲在林間低低回蕩。
祝玖和宋曜慢慢靠近村莊,腳步放得極輕。
宋曜看了看漆黑的天幕:“夜晚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我們就在這裡一直等着嗎?”
祝玖沉默着,沒有立即回答。
目光掃過那些緊閉的木屋,所有的木屋裡都沒有燈光,也沒有任何生活聲音傳出,就好像那些人進了屋,就消失在了裡面。
其實她是想撬開所有門,看一看這裡有沒有老人,特别是孔奶奶在不在。
但直覺告訴她,這些村民行事透着詭異,貿然闖入,極有可能惹來麻煩。
萬一這些人心懷惡念,她和宋曜就兩個人,又都不是能打的。萬一那些人給他倆套了麻袋扔進那個老虎機,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她嫌棄地看了一眼宋曜的身闆。
這家夥,就知道跟她玩心眼,要幹什麼也不說明白,真正要幹仗的時候估計啥也不是。
宋曜莫名其妙被白了一眼,茫然地眨了眨眼。
夜風送來濃烈的月季花香,香味甜膩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祝玖剛要開口,突然覺得眼前一花。
她腳下一軟,差點栽倒在地。手急忙撐向旁邊,穩住平衡。
眼前天旋地轉,湧動不止,像把所有的顔料擠進一個桶裡瘋狂攪拌,然後朝她當頭淋了下來。
厚重的粘稠感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像腐爛的泥漿灌滿了每一個毛孔,窒息、惡心,層層疊疊地将她裹挾着,将她壓的站不起來。
祝玖想掙紮,卻發現身體像被浸在瀝青中,沉重得動彈不得。
待頭暈稍稍緩解,祝玖勉強睜開眼睛。
四周變得安靜詭異,她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間昏暗的小木屋中,隻有房天花闆正中有一處微弱的光源。
木屋空空蕩蕩,沒有窗,連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但正中間,赫然擺放着一個巨大的肉塊。
肉塊顔色慘白,表面有青藍色血管似的突起。
它内部好像包裹住了什麼東西一樣,不停在掙紮,導緻整塊肉塊都在不安地蠕動,發出黏膩的摩擦聲。
祝玖屏住呼吸,不敢做出大動作。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牆邊,手背在後面緩緩摸索着房門,卻什麼都摸不到。
而正中間的肉塊,蠕動得更加劇烈了,表面突然凸起,浮現出一張張模糊的“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