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你們對異調局工作的配合,我會派人去機場接她。”
張旭最後跟對面的人寒暄了兩句,挂斷電話後,嘴角的弧度瞬間收斂,抿成一條直線
他轉身走回病房,剛推開門,就看到嚴晨手忙腳亂地關了祝玖頭頂的機器,和坐在床邊宋曜大眼瞪小眼。
張旭皺眉,并沒有任何被拆穿違約的心虛,反而還語氣不善地質問宋曜:“你怎麼又出來了?”
宋曜神情複雜,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看到嚴晨的動作,他才明白了為什麼祝玖又會出現那種混亂迷失的狀态。
他早該想到的。張局哪是那麼容易妥協的人?他決定的事,從來沒有任何人能讓他改變主意。
至于祝玖是如何從夢境中掙脫出來的,宋曜無從得知。但有一點可以确定,她的自我意識異常強大,也許在那樣的境地下,反而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現在她已經恢複了意識,再揪着這件事質問張局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宋曜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祝玖的自我意識清醒了。”宋曜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向她說明了我們的身份和案件的情況,她很快就能醒過來。”
張旭挑了挑眉,目光轉向祝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他邁步向前,站定在床尾,雙手背在身後,神情冷峻而專注。
嚴晨則動作迅速,将機器收拾妥當,随後走到祝玖的床邊,與宋曜一左一右站立,三人無聲地成包圍之勢,将祝玖圍在中間。
空氣仿佛凝滞,房間内隻剩指針滴答前行的聲響。
距離宋曜脫離夢境已過五分鐘,祝玖仍沒有任何蘇醒的迹象。
張旭不耐地擡手看了看表,剛想開口催促,就被嚴晨的驚喜的聲音打斷。
“她醒了!”
張旭動作一頓,擡眼望去。
躺在床上的女孩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眼。
黑色的眼珠四處轉了轉,便鎖定了床尾的他。
一瞬間,張旭竟有種背後發麻的感覺。
那黑白分明的眼中沒有人類的清明,卻也沒有獸類的懵懂。他莫名想到剛出生的嬰兒,那種全然嶄新的目光,像是剛剛被造就出來,從未被使用過。
張旭微不可察地繃緊了肩背,背在身後的手緩緩收緊。
嚴晨則适時上前,打破詭異的沉默,聲音平穩而柔和:“祝玖小姐,您好。這位是異調局的局長張旭,我是他的助理嚴晨。”他說着,掏出異調局的證件,遞到祝玖面前示意。
祝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挪動,落到證件上。
“異調局是官方機構,專門處理非自然事件,防止其對普通人造成影響。”嚴晨語氣平穩,刻意放緩語速,“長壽村人口失蹤案的情況,想必宋曜已經向您說明過了。由于案件緊急,我們的調查方式可能對您的精神造成了一些負擔。”他說着,神情流露出一絲公事公辦的歉意,“對此我們深感抱歉,并願意提供最大程度的補償。”
說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過去:“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您可以随時聯系我,商讨補償事宜。”
祝玖頓了頓,緩緩将手伸出被子。她的動作僵硬而遲緩,五指一根根展開,像是久未運作的機器,生澀而不自然。
接過名片,祝玖下意識眯眼,卻發現視線異常清晰。
她心頭微微一緊,但面上未露聲色。
嚴晨見她接過,繼續說道:“您的夢境為我們提供了重要線索。但情況比我們預想的更棘手,所以我們還需要您的幫助。”
祝玖沒有立刻回應,她隻是緩慢地環視了一圈像門神似得圍着她的三個人,目光觸到宋矅停頓了一瞬,又迅速彈開。
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病号服,語氣中帶着一絲諷刺:“你們就是這麼請人幫忙嗎?”
她還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精神上仍殘留着剛從噩夢中掙脫的寒意。
雖然宋曜沒有詳細說,那什麼機器不斷對她的精神施壓會造成什麼後果,但想想就知道,精神所承受的壓力是有限度的,一旦突破極限造成過度傷害,精神疾病遠比身體上的創傷更難治愈。
夢中混亂怪誕又無法反抗的恐懼差點将她逼瘋,精神崩潰的痛苦讓她生不如死。
而眼前這些人,站得端正,衣冠楚楚,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打着官方機構的旗号,随口說幾句補償,就迫不及待地想從她身上榨取更多價值。
她的眼神一寸寸冷下去。
他們把她當成什麼?一個可以随意操縱擺弄的工具嗎?
宋曜見祝玖神色不對,連忙上前想扶她起來,卻被她猛地避開。
祝玖撐着病床緩緩起身,掀開被子,雙腳觸地。
她蓄力站起,卻一陣踉跄,身體向前傾去。
宋曜眼疾手快,一把圈住她的胳膊,将她穩穩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