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該慶幸嗎?她把自己貪财又摳門的人設立的很成功。
嚴晨擡手,往祝玖身前的茶杯裡添滿了茶水,熱氣袅袅升起,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淡淡的屏障。
“之前看你對宋曜的接觸有些排斥,我代他向你解釋幾句。他其實很關心你的安全,還為此跟我們張局吵了一架,就為了不用機器,保證你的精神不受傷害。隻是他可能有些不善言辭,沒有跟你說。”
祝玖自然地在茶杯旁點了兩下,聞言撇了撇嘴。
老實說,對着嚴晨和張旭,她還能撐起姿态跟他們演,但宋曜……
她對宋曜的感覺很矛盾。
可能是因為,在他面前,她的隐私暴露得太多了。
她很不喜歡這種别扭的感覺——像是被人扯開了一部分防線,卻又無力徹底反擊,隻能任由縫隙裸露在那裡,格外難受。
如果他是個純粹的、不擇手段達成目的的人,那她可以簡單地厭惡他、鄙夷他。
可他不是。
他會愧疚,會試圖彌補,會用拙劣但真誠的方式關心她。
這讓她恨,恨得沒那麼純粹。但要讓她輕易原諒,她又覺得對不起自己遭受的痛苦。
給宋曜圓完,嚴晨又接着給張旭圓:“張局看着可能有點不近人情,但實際上,他是最将群衆安全放在首位的人。這次他之所以有點過激,是因為……”
嚴晨頓了一下,深呼吸調整了一下情緒,語氣難得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痛:“您夢境中被改造成的山犭軍的人,是異調局的員工,張義。”
祝玖一怔。
“他是……我的好兄弟,也是張局一手提拔的晚輩。”嚴晨有些艱難地說,“看到他遭遇那樣慘無人道的事,我們心痛、憤怒,也焦急。”他微微擡眼,直視着祝玖,“相信你也能體會,如果你身邊的親朋好友有了這樣的遭遇,沒人能不生氣。”
“說到底,那隻是我的夢。”祝玖輕聲說,指腹沿着茶杯的邊緣慢慢摩挲,“這麼反人類的事,你們怎麼一個個都信了呢?”
“夢不會憑空産生。”嚴晨笃定地說,“更何況,你夢到了張義。如果沒見過他,你怎麼會剛好夢到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你畢竟是唯一從天坑中出來的人,就算隻是你的夢,我們也要去确認一下才能放心,這畢竟不是小事。”嚴晨說,“我們比誰都更希望這隻是單純的夢。”
祝玖沉默兩秒,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之後“噔”一聲把茶杯放到桌子上,長歎一口氣。
“我明白。昨天晚上我也想通了,更何況你們還給我那麼多錢,可惜我現在有心無力。但是如果有我能幫的上忙的,絕對義不容辭。”
“感謝你的配合。”嚴晨面露感動。
他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張紙,在祝玖面前展開。
“這是天坑的俯視圖。祝小姐,你還記得那個鬥篷人帶着你從哪下的天坑嗎?”
祝玖看了看地圖,上面标注了長壽村和天坑的相對位置。
如果比例沒問題,那這天坑的面積未免也太大了,長壽村隻有它的二十分之一。
她第一次下天坑的位置,是可以告訴他們的。
或者說,就算嚴晨不問,她也要引他們從這個位置下天坑。如今正中她下懷。
她盯着地圖,腦中瘋狂搜索。
太零散了。每一段回憶都像被打碎的玻璃片,難以拼湊成完整的畫面。更糟的是,每個片段都裹挾着過于鮮明的情緒,一旦觸及,她便好像再次經曆了一遍。
祝玖連忙舉起茶杯,遮住半張臉,用盡全力才能穩住自己的表情,不露破綻。
指針“嗒、嗒”地轉着,房間裡隻有沸水翻滾的微小聲響,時間似乎變得緩慢又粘稠。
過了很久,祝玖緩緩擡手,在地圖上點了一個位置。
“應該……是這裡吧,我方位感不大好。”
嚴晨低頭看了看,她點的位置在長壽村東南邊,比異調局員工下天坑的位置更偏一點。
“天坑有多深,你知道嗎?”他不動聲色地問,語氣平靜得像是随口一提,“下去的過程持續了多久?”
祝玖心裡冷笑一聲,真的是謹慎過頭的一群人,随時都在試探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失憶,她還得更小心一點。
“我的記憶就斷在天坑口。”她滿臉真誠和迷茫,“往下看,漆黑一片,隐隐能看見下面的樹,可是太深了,怪吓人的。”
嚴晨點點頭,沒說繼續說什麼,收起了地圖,又給她續上茶水。
“請。”
祝玖端起茶杯,擡眼看了看牆上的表,竟然已經将近七點半了,她明明感覺沒過多久。
不一會張旭也來了,兩個人輪番對祝玖“不經意”地試探,都讓她硬着頭皮擋了回去。
她面帶微笑,心裡把宋曜罵了一遍又一遍。
該睡的時候不認真睡,就愛往别人夢裡跑,不該睡的時候倒是睡得香。
她不斷地看表,耐心逐漸消磨殆盡。
直到八點多,她終于按捺不住,故意皺了皺眉,語氣帶上幾分可憐巴巴的委屈:“我真的餓得不行了……”
張旭擡手看了看表,朝嚴晨點了點頭,開口道:“讓宋曜多休息一會,我們先吃早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