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層層疊疊,交錯縱橫,水線也随之交織成網。
等一下,祝玖眼睛一眯,目光緊緊追随着那些水線的痕迹。她隐約察覺到,這些水線的流動似乎并非随意,而是隐隐透着某種規律。
抹去眼前的雨水,她凝神仔細看去,心裡描摹着水線的軌迹。
好像是個字。
一個小人,手持木棍,敲擊着兩棵樹。
甲骨文的“散”。
這多半是老頭給出的下一步信息。
這“散”的意思,是讓她想辦法讓五人分散開行動嗎?
祝玖皺着眉揉了揉太陽穴,他可真會給她找麻煩。她要是能自己甩開異調局的人,何必費心思來求助于他?
更何況剛經曆了熊的襲擊,大家防備心更強,怎麼可能輕易分開行動?
十分鐘過後,雨勢逐漸減弱,細密的雨絲變成了零星的水滴。大雨洗盡了灰塵,空氣變得格外清新,帶着泥土和草木的濕潤氣息。所有的植物都舒展開來,葉片上挂着晶瑩的水珠,仿佛整片林子都在雨後大口呼吸,煥發出勃勃生機。
太陽像是又升到了高空,明亮的陽光驅散了陰霾,将眼前的一切照的格外清晰鮮豔,濃豔的綠色撞入眼睛,像是将色彩飽和度一下子拉滿。
宋曜默念着曲然之前推算出的“觀”卦的卦辭,仰頭看着向上看。
不要被表象迷惑,從更高的視角觀察問題。
更高的視角?可是現在根本沒有條件俯瞰。
還是要向上看天空?可是樹冠遮天蔽日,根本看不見天空啊。
蒼翠的樹冠如一張巨大的綠幕,密密匝匝地鋪展開來。然而,若仔細觀察,相鄰的樹梢之間卻像保持着某種默契,彼此之間留出了一道狹窄的縫隙。
陽光穿過這些縫隙,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灑在低矮的灌木和蕨類植物上。
宋曜若有所思地歪了歪頭,印象中,這種現象好像是叫樹木的“羞避現象”。
這種現象通常發生在熱帶或溫帶雨林,樹冠之間會保持一定的間距,形成一種天然的邊界,避免彼此競争陽光、養分。從下往上看,樹冠像是一塊塊拼圖,彼此勾連卻不相接,輪廓清晰分明。
他的視線順着一束從縫隙間投下的陽光向下移動,看着看着,視線突兀地被一棵樹幹給攔截了。
咦?
他眨了眨眼,莫名覺得哪裡不對勁。
又順着樹幹向上看去,看着看着,他在樹幹在和陽光接觸的地方一陣晃神。
緊接着,樹幹又消失了,它原本所在的地方變成了一束陽光。
宋曜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飛快地順着陽光看向頂部的縫隙,又移向下方的樹幹,來回掃視着。
這樹幹怎麼長到一半就憑空消失了?
不對!他心頭一凜,猛然意識到,縫隙間陽光投下的地方應該沒有樹才對。
這棵樹很可能是幻象,實際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是幻象,那是不是直接穿過去就行了?
沒多想,他腳下生風,幾步跑到那棵樹旁,面色堅定地朝它直直撞了過去。
“砰!”
想象中穿透幻象的順暢并沒有發生,迎接他的是鼻梁上一陣紮紮實實的悶痛。
宋曜一個踉跄,差點原地坐下。他捂着鼻子,眼淚不自覺飙了出來。
“你沒事吧!”祝玖哭笑不得地跑過來,看着他一臉痛苦地揉着鼻子。
這家夥是被熊吓傻了嗎。
宋曜搖了搖頭,随手将頭上的被他震下來的葉子掃開,又仰起臉,目光緊緊盯着那棵在半空中消失的樹幹。
“這樹應該是假的啊?”他小聲嘟囔着,不服氣地拍了拍樹幹,掌心傳來真實粗糙的觸感,“可是為什麼我不僅能看到它,還能摸到它?”
似是想到什麼,他擡手摸了摸眼睛,喃喃道:“不要被表象迷惑。”
也許,問題根本不在樹,而在于——眼睛。
他閉上了眼睛,思考了片刻,還是睜開,但是保持着仰頭的姿勢,注視着樹冠間的縫隙。
深吸一口氣,他兩手向前伸,朝着樹幹的方向摸索着走去。
一步,兩步……
五步,十步。
低下頭揉了揉僵硬的後脖頸,宋曜回頭一看,樹還立在原地,但是他暢通無阻地穿了過去。
心裡一喜,他向後彎腰,看向另一側的祝玖,她正驚訝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