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平随手從紮好的書堆裡抽出一本,翻了翻:“就是話本子啊,掌櫃的親口跟我說的,而且這本我還讀過呢······”
“這一本也看過······”
牛車緩緩行至郊外偏僻的林内,停在一處人迹罕至的石院外,若非來過還真找不到這裡住的人家。
到了地方,霍靈山下車對着院内高聲道:“先生在否?晚輩受長輩之托前來拜谒。”
語落一片寂靜,屋内沒人應答。
薛長平托着下巴:“會不會那老先生不在家?”
霍靈山示意薛長平别急,接着拉高聲音又喊道:“晚輩受長輩之托,特送來薄禮,書冊三百六十五斤!”
這次語音一落,寂靜的院子裡立即響起由遠及近怒氣沖沖的叫罵聲:“那老匹夫!誰叫他把書按豬肉給老夫稱斤論兩的!像什麼話,白讀一肚子墨水!簡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薛長平聞言微微睜大雙眼:這老人家脾氣不是一般的不好啊,一點就着。
他口中的老匹夫想必就是掌櫃的了,但這老先生跟整天樂呵呵的掌櫃的性格截然相反,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處成好友的。
“砰——”
石院的木門一開,出來一老人頭發花白,衣着樸素,腰有些佝偻,雙目卻迥然有神,怒視門外的二人,手一揮:“還不快給我擡進來!”
霍靈山聽罷朝老人微微躬身,停好牛車,轉身搬起一撂書。
剛想擡進院子裡,卻被老人攔在門口,那老人神色略有傲慢,音調故意拖長:“書進,人不可進——”
“這——”霍靈山手裡還抱着書,卻下意識頓住腳步,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薛長平原本還好奇這老先生有什麼特别的地方,和掌櫃的交好,但見老人眼下這般為難人,心裡也不爽了,在她眼前明晃晃欺負她二哥?
她薛長平從來都不是叫人欺負的,更别說欺負她身邊的人。
“二哥你先把書放回車上來,太沉了。這老先生愛要不要,不要正好,咱們拿回城裡十文一斤賣了換錢!再不濟帶回去,咱們燒飯還缺柴火呢。”
老人聽見小姑娘清亮的聲音這才定睛在薛長平身上,仔細瞧了瞧,隻見薛長平穿了件白毛馬甲,裡面的衣服破破爛爛,一手插着腰,一腳踩上那草垛,雙目神氣十足,流露淩厲不爽,頗有些流氓地痞的匪氣。
老人哼笑一聲:“人小,脾氣倒不小。怎麼,這可是那老東西交代你們送來給我的,你這是想要不認賬?”
薛長平剛想好怎麼回敬,就收到自家二哥暗示她收斂住莫要無禮的眼神。轉念一想,那一毛不拔的掌櫃的給人不遠路遙送這麼多話本子,想來應該也不是一般的交情,便轉身又坐在車上,對着老人道:“您說,書進,人不能進是吧。”
“是又怎樣?”老人雙眉一挑,兩撇胡子一吹,倨傲的很。
“二哥,書搬來車上。”
霍靈山見薛長平一副狡黠的模樣,想必是又生出了什麼鬼點子來。心裡暗自搖搖頭,還是聽話地把書搬了回去,待霍靈山坐上牛車,薛長平拿過鞭繩駕着牛就往院子裡沖。
那老人見牛沖着他而來連連後退避讓,嘴裡喝斥道:“你這女娃怎麼這麼蠻橫無禮!老夫說了人不許進!人不許進!”
薛長平笑嘻嘻道:“老先生,您可看好了,我與二哥在這牛車上都不曾下去,腳都未曾沾地,怎麼進的院子?”
“那書!”
薛長平從車上拎起兩撂書直接丢放在地上。
“你!······”老人氣結,欲言又止,要不是腿腳不方便,差點要氣得一蹦三尺高。
寂靜中竹屋前傳來一陣輕笑。
薛長平沒注意到屋檐轉角處還站着一個人,側目望去,那人一身青衫,渾身彌漫一股幹淨凜冽的氣息,嘴角挂着溫和的笑,眼神卻莫名有點拒人千裡的意思,活像那深山竹林裡的竹子成了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