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程涵很不爽。平時表面功夫還是會維持的，就是一到鏡頭前，難免暴露。畢竟她的演技也沒好到那地步。

景故知放下保溫杯，淡淡笑着。“沒事，涵涵你已經很優秀了，才出道多久啊，别太為難自己。”

說完，景故知在心裡也嘲笑起自己來。

她也是端起架子來了。這要是換做一周前，還不知道這場戲是為了誰喊“卡”呢。

眸光流轉，景故知瞥見賀雲深依舊坐在2機位，沒有要下來和程涵溝通的意思，嘴角又往上揚了揚。

午休結束前，景故知在車裡也提到過賀雲深對演員的态度。她抓得太緊了，每次演員無法入戲，或者表演效果達不到她的預期，她就會找演員溝通。賀雲深為人确實是比較溫和的，但做事又很強硬，如果不能有效地說服這人放棄她的想法，賀雲深絕對會以各種方法，最終讓對方去執行她的“建議”。

大部分情況下，賀雲深的“建議”是有效的。

有效，不代表誰都會聽。她這種做事原則，遲早會碰壁。尤其是面對程涵這種，本身就很有想法，自傲且背後有靠山的。程涵是小例子，大例——賀雲深會被踢出第一劇院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會注意的。”賀雲深在下車時頓了一下，這幾個字算是先給景故知的安慰。

景故知當時還歎了口氣，生怕這人聽不進去，現在看來，小狗還是懂事的。

那邊賀雲深沒動作，還等着她去和程涵溝通的導演坐不住了。屁股剛碰到椅面又提起來，咳嗽了兩聲。“涵涵，你需要調整一下嗎？”

“不用。”程涵揚起燦爛的笑容，“不好意思導演，我覺得應該沒問題了，别耽誤大家時間。”

“那好，各部門準備。”

打闆聲撤下，景故知擡手撐在沙發扶手上，托起自己的下巴，認真地看向從更衣室出來的程涵。

沒等程涵靠近，景故知就先站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

視線相對，程涵猛地表露出些許詫異。

景故知的眼神中并沒有什麼情緒，或者說，隻是流露出對這個“合作夥伴”當前表現不及格的無奈和寵溺。眉頭微蹙，景故知周身的氣場就變了。變得強大，變得有壓迫感，變得讓人不敢違抗她。

程涵本來挺得筆直的身體，不由得蜷了起來，放在兩腿側的雙手也抓起了裙邊。

“在你看來，平時的我，是這個模樣的嗎？”白皙纖長的手指擡起程涵的下巴，景故知眼底帶着不可察覺的笑意，手指一轉，貼着程涵的脖頸滑到她的鎖骨處，整隻手這才握住了對方的肩膀。

“把肩膀打開。”景故知繞到程涵背後，十指都落在她肩膀，慢慢幫着程涵打開肩膀。

“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嗎？”單手撫着程涵的後背，景故知推轉程涵的身體面向全身鏡。“那時的你，是個驕傲的勝利者。”

她站在程涵身後，專注地欣賞着鏡中的程涵，像是程涵的所有者。

賀雲深在鏡頭後面看着，眉頭擰了起來。總感覺景故知現在對程涵的狀态，像是剛把她帶回家時，對她的狀态。

不太像是入戲了演出來的。

“咔。”這場戲算是過了。

導演起來用力地拍了拍手。“很好啊！故知、涵涵，你們倆的演技是越來越好了。”

根本不變的誇贊。

景故知隻當話從耳邊過對程涵說了句辛苦，就走開了。

程涵沒動，回過頭依舊看全身鏡中的自己。不得不承認，剛才其實是景故知引着她入戲的。那種氣場，哪怕後半階段弱下來，還是能壓自己一頭。以至于現在再看鏡子中的自己，和平時是不同的。

那種拘謹、卑微，甚至有些怯懦的狀态，是程涵多久沒有在自己身上看到過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人的演技能有那麼大的進步？

不甘心的，程涵咬住下唇，側過身去看景故知。隻是看了一眼，她又把視線轉移到了賀雲深身上。

賀雲深從2号機位下來，正在和場務溝通。

接下來要換布景，拍女二和女主決裂的畫面。這一段内容，在劇中内容是很後期了，那時的女二華箐瑤已經成長，能獨當一面，然在面對女主時，還是從前的模樣。也算是趁熱打鐵，賀雲深将兩場戲放在一塊。

“涵姐，你要不要先休息會？”程涵助理向來不敢打擾她，見她站在鏡子前好一會，别是出不來戲，隻好過去小聲詢問。

“嗯。”程涵收起心思，跟着助理走到休息處坐下。

景故知的位置就在她邊上，剛換好衣服過來。“涵涵不換衣服嗎？”

“換。”被她提醒，程涵才發現自己失态的有點嚴重了。要不是景故知開口快，她剛才說不定已經把“故知姐的演技怎麼長進這麼快”這種明顯摻着酸的話，說出去了。

笑容生硬，程涵趕忙起身朝更衣室走去。動身時還瞪了眼助理。助理也是無奈，拘着身子說抱歉。

等程涵走了，小謝繃着的表情總算放下。景故知掃了她一眼，笑着搖搖頭，将手邊劇本拿起。

“姐你笑什麼啊。”不用裝模作樣，小謝噘起嘴，還往一側努着。

景故知沒看她，隻是擡手，不偏不倚地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疼啊姐。”

“知道疼就收着點，至于讓自己變成表情包嗎？”景故知順着賀雲深給她貼的标簽，很快找了下場戲對應的頁面。

劇本頁面上夾着兩張畫有分鏡的紙。

賀雲深畫的不算細緻，但分鏡中人物的每個動作都是精心思考過設計的。

原劇本中，這段内容，女主言冉和女二華箐瑤兩人是對立而站，很明顯的對峙戲。隻是到最後，華箐瑤上前要言冉把她送的耳釘還給自己，言冉始終強忍下情緒維持的表面平淡，終于瓦解，躲開華箐瑤，不願意将耳釘還給她。

這個過程中，華箐瑤将言冉按在了書桌上。四目相對，是華箐瑤擺下陣來，最後摘下自己耳朵上的耳釘，放在桌上離去。

相比較，對峙的時間是要比最後沖突時間來的長的，而且大段大段的台詞，也讓這場戲前半段很無聊。

“我怎麼感覺她的畫畫技術進步了，比之前的草稿好多了。”小謝湊過來看。

看了兩眼，小謝突然發現苗頭。

分鏡中人物的眉眼，怎麼可以直接匹配景故知和程涵？

“看出來了？”小謝都發現了，景故知不可能發現不了。

她快速地看完分鏡，将畫紙疊起來遞給小謝。“你去問問她，有沒有把分鏡給程涵。”

分鏡中女二的模子，太貼近程涵。剛才那場戲，程涵心裡估計憋着氣呢，這樣的手稿要是也給了她一份，不知道之後會不會被程涵拿來炒作。

不願意把程涵設想成那樣，景故知也得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