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故知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手中的信件。她捏着信件的手指逐漸用力,最後将那兩張信紙死死地捏在了雙手中。
緊閉雙眼,她一次又一次将從心底翻湧上來的情緒壓制,到底是無法控制,嘴唇開始顫抖起來。
“爸……”
這場戲唯一的台詞從景故知口中說出,她整個人也随之土崩瓦解般蹲在地上。沒有崩潰大哭,她隻是将腦袋埋在臂彎中幾秒,便重新站起來擦去臉上淚水,拿起話筒,向外撥出了一個電話。
不是落淚的時候,現在,才是需要她真正有所作為的時候。
“很好啊!一條過!”
導演背靠着椅背,拿過助理遞來的茶杯喝了一口,笑容得意非常。
景故知的演技越來越好。這位多年演技不過關的頂流,在他這部劇中大放異彩。導演都快忍不住設想,劇播後該給自己買點什麼熱搜,好打一打那些之前不願意給自己投資的老闆的臉。
“還好嗎?”賀雲深走過去給景故知遞了張手帕。
景故知已經把情緒收起來了,看到手帕,下意識想去接東西的手抽了回來。“什麼時候買的手帕,我不用這個。”
說完,景故知就想起了前幾天在練習室,司叙遞過來的手帕。
司叙不喜歡用紙巾,總覺得那東西的制作材料不幹淨,常年帶着手帕。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景故知也養成了用手帕的習慣。不過她并不攜帶,每次需要時,都用司叙遞過來的。
兩人分手後,可能是出于對司叙的厭惡,景故知很快改掉了這個習慣。
“你不用學司叙,那是她的習慣,不是我的,她不了解我。”
賀雲深說了聲“好”,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略過一抹傻氣的笑。
“笑什麼?”景故知看着她,不知怎麼得,自己的嘴角跟着揚起。
這人在身邊就是好,哪怕是演戲時勾出來的悲傷情緒,在見到她的笑容後,也緩解了大半。
景故知對着要過來的小謝和Mia等人擺了擺手,讓她們不必過來,沒再管賀雲深,自顧自朝休息區走去。
走了兩步,她突然頓了一下。何敏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工作人員之中,見景故知看到自己,便對着她微微颔首。
景故知還禮,餘光尋向身後的賀雲深。
賀雲深就跟在她身後,兩個人的距離不過一拳頭,她同樣看到了何敏。知道何敏這兩天會來嘉甯市,沒想到她是直接到片場,看樣子,剛剛景故知的演繹,她應該都看到了。
“何敏老師是專程過來看你表演的。”賀雲深小聲提醒。
景故知了然。剛才對視後,何敏就走開了,這不是為了看她演戲而來,還能是為了什麼。她坐到自己的椅子上,閉上眼讓Mia調整妝容。
“小謝,你看看這周邊有什麼好一點的飯店定個包間吧。另外你今天先過去練習室,我可能要遲到些時間。”
何敏來的時間不算巧,已經下午五點多了。和小謝交代完,景故知想睜開一隻眼去看賀雲深,馬上被Mia制止。
賀雲深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我已經在和老師溝通了,她是為了新的話劇選角來的。”
“話劇?”Mia的反應比景故知明顯。
景故知出道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接觸過話劇。之前有話劇劇本遞過來,K姐直接給拒絕了。原因是景故知背不下來那麼多台詞,别到時候又招惹來鋪天蓋地的謾罵聲,不值當。
當時Mia還反駁K姐,不試試怎麼知道。景故知認真起來,演技也不差的。K姐沒給反應。後來Mia才知道,那個話劇劇本是景故知的對家故意遞過來的,彼時,景故知因為領了個不該領的獎,好不容易挨過網友們的針對。而K姐給對方的拒絕理由,也不完全是為了以絕後患随便說的。景故知當時有輕微的抑郁,記憶力是真的不好。
“沒必要吧。”現在回想,Mia依舊心疼景故知,語氣很冷淡,“故知現在演技很好啊,沒必要找話劇磨練,也沒這個時間。”
“Mia。”景故知無奈地喊了她一聲。“是何敏老師,總是要正式見個面,吃個飯的。”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給自己設了圈。景故知發覺自己身邊的人,都太保護自己了。
拍攝結束的還算早,景故知邀請何敏同車,帶着賀雲深一塊去了訂好的飯店。飯店選在去練習室要經過的路段,靠近市中心。
賀雲深兩對相熟,選位置的時候自然坐在了景故知和何敏之間。大概也是因為這見面太過于正式,賀雲深自顧自地幫兩人清洗餐具,反落得何敏和景故知有些尴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是好。
好不容易等到賀雲深坐下,服務員也關上門出去,三個人彼此看了一眼,氣氛更加古怪了些。
“不好意思何敏老師,我……”景故知想說點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抿了抿嘴,心裡想着要是這會K姐在該多好。
何敏失笑。沒想到這樣的大明星,私下竟然會拘謹。心裡對景故知的刻闆印象有了轉變。
“沒事,是我來的突然,沒有提前和你們打招呼。要是耽誤了你們行程,一定要告訴我。”
“不會不會。”其實景故知也是猜到,何敏為什麼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如果賀雲深一早就告訴她,或者是确定下來時間,她這幾天可能都會控制不住地緊張。這種狀态下呈現出來的表演效果,必然是欠佳的。
進入娛樂圈多年,也演出了不少劇,這種被高要求的專業人員審核演技,對景故知來說還真是頭一遭。
擡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景故知側身面向何敏。“我知道何敏老師不喝酒,我也就偷個便宜,以茶代酒敬何敏老師一杯,謝謝何敏老師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何必客氣。”何敏也舉起茶杯,“故知你的演技,比我預想中好太多了。之前,是我有偏見了。實在抱歉。”
兩人的客套話說得滴水不漏,賀雲深被夾在中間,兀得有些無措。
等景故知和何敏都喝了口茶水,賀雲深提起何敏籌備的話劇的事。這部話劇,早在賀雲深剛被何敏收入門下時,她就在寫了,寫了大綱後丢給過賀雲深一陣。雙生花,其中一朵的人物小轉算得上是賀雲深手筆。
當時也是靠這個,何敏才更加重視起賀雲深來,沒有用常規培養編劇的手段應對她。而是讓她自己放手去寫。于是便有了《夜尋》和《南亭往事》。《南亭往事》是改編劉煜的故事,版權也在第一劇院,何敏現在也在想辦法拿出來。
因此,何敏才格外在意賀雲深的意見,才格外在意景故知的演技。說到底,她是想從景故知的演技變化,窺探景故知是否有事業心,對賀雲深的态度如何。何敏是惜才的,不願意賀雲深就這麼被埋沒,以後再難出頭。
如果沒有景故知,等工作室創立好後,她也會招攬賀雲深。
“雙生花。”景故知放下筷子,“不知道何敏老師原本心中人選是?”
話落,景故知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妥,謙遜補充道:“如果我有幸知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