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國慶節，這種國家大事的日子，都是好日子。大早起來，洗漱，上香，敬圈神，開始搭育雛間。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這邊鄉下開始養殖蛋雞，所有的房子都是一樣的結構，五米的開間九米八的進深，水泥地，豎砌的紅磚牆，深灰色的瓦，一棟雞棚基本十到十五間，五十到八十米長。我說回家養殖的是肉雞，地上平養，不需要雞籠，一平方平均十二隻，就算是冬天吧養殖密度增加到十五隻每平方米，原先的十二間滿打滿算也隻能養七千隻。我跟我爸一商量，翻了自己的自留地，又蓋了一條，這樣兩條六十米的雞棚，可以寬寬松松的養殖一萬五千隻。行情好的時候，一隻雞的毛利在一塊五到兩塊。飼養兩個月，清理三四天，沖洗、消毒三四天，空置二十天，差不多三個月一批，一年有個十萬塊錢，日子不寬裕，也算過的去，就是苦了老頭老太，清理的雞棚的時候跟着受累。

我爸的那套養殖設備基本都被我賣了廢品，太多年了，怎麼消毒都會有防疫隐患。自動化喂料線太貴，那也都是服務大型養殖企業的，二百塊從街上買個鬥車，自己天天清洗消毒，費點力氣，成本低。自動飲水線乞丐版，自己買的塑料三分管、四分管，鑽孔，裝上簡易□□式飲水器、彌霧噴頭，幾千塊錢加上三天搞定四條。自己家院子裡有個不到二十米的井，日常飲水，夏天十點到下午四點的彌霧，足夠。這幾年夏天一年比一年熱，我計劃過完年，搞些硬紙闆做七八個濕簾，一面牆大小，每個上面裝六台工業風扇。每條雞棚頂頭各裝兩個，一邊往裡吹，一邊往外抽，應該能把舍内溫度控制在三十度左右。投資比較大，得一萬多塊。

雞棚的山牆高些，也不到五米，邊牆隻有兩米一，三角形的木頭梁，站在裡面，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不到的十米的進深，分成四份，中間三根，毛竹做梁，每個檔在中間穿上廢電線，這樣十米就分成了十個格子，方便挂紅藍塑料布、毛氈毯，塑料薄膜。

這批三黃公雞，孵化場的老闆從廣東弄回來的，據說價格低到跟白送沒啥兩樣，我想也是真的，畢竟小雞坐着飛機到南通機場，然後再轉保溫車回來，給我算九毛錢一隻，本地的市場價差不多兩塊五毛錢一隻。出于慎重，我要了孵化、防疫記錄，前五天的損耗全部算他的，顯然他也知道，這是大型養殖企業的常規要求，爽快的同意了。還說，我是專業的，如果這批效果可以，以後每批都可以這樣操作，我也爽快的答應下來。沒人跟錢過不去。但是這麼一來，前三天的室内溫度就要高過三十八度，地面砻糠溫度不能低于二十度，還得切些韭菜碎拌飼料。我也沒跟我爸說這些，畢竟他們養了二十多年的雞，小心謹慎，深知，千萬百萬帶毛的不算。

我才把毛竹、毛氈、塑料布、砻糠都拖到雞棚的頂頭，就聽見我媽再喊，“二子！二子！”我從窗戶裡面探出頭，大聲應道“哎……”，就看見衛國笑盈盈的朝雞棚這邊走來。小子今天收拾的很可以，白T恤，黑色休閑小西服，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複古款闆鞋，還是一副剛出校園的摸樣。這頭發要是再修整下，足夠去相親了。

“二哥……”

“東西我給你帶來了，給你媽放屋裡了……”

“你這也太效率了……走，去屋裡坐，喝茶！”我一邊脫深藍色的工作大褂，一邊就準備往屋裡走。

“二哥，咱們就在這邊說……你媽他們現在還是不知道的好……”衛國腳底下沒動，聲音不大。

“那行，你跟我到那頭……”

“好……”

“坐吧，幹淨的……”我拿了兩袋砻糠，放倒在地上，那件大褂一鋪，讓衛國坐下，我到對面坐下。

“昨天下午……”

“你給林曉打電話了？”我急忙問。

“嗯，你給我打完電話，我就打電話給她了，連着兩個都沒接，後來到一點出頭，她給我回過來的……”

“快說啊，這有啥不好意思的！都可以算是老夫老妻的了！”

“她跟我說了，你在她家吃中飯的，然後，我問她，同意不同意，她說嗯……”

“那就成了，那現在下一步要怎麼弄？”

“我說實話，從昨天中午到現在，我整個人都是飄的……”

“哈哈哈哈……人生的大喜大悲不就是這樣……”

“算是吧……我前天晚上其實沒喝醉，二哥你喝醉了……”

“你們畢竟酒精考驗的，我本身就沒啥酒量！”

“我早上起來還覺得你說的很多都是醉話，不能當真，當然我也知道，你也是真的為了我和林曉着急……不成想，你回來就直接去找了桂香嬸兒……”

“什麼桂香嬸兒！那是你丈母娘了！”

“是，是，是……”

“說實話，我想過桂香嬸兒會同意，但是沒想到那麼快就同意了，完全沒給林曉說話的機會！”

“林曉後來晚上給我打電話說了……”

“你們打了多久的電話？”

“兩個多小時……現在這個智能手機電池是真的不行，很快就沒電了！”

“休想轉移話題，你先交代完，我知道你還有事要我去辦！先老是交代！”

“二哥，你别笑了……你這比你自己娶媳婦兒還高興呢！”

“哈哈哈……你說，你說！我不笑了！”

“昨天下午，桂香嬸兒去找算命先生合了八字，算了日子，回來的時候在街上遇到我大伯，跟我大伯也說了……”

“那你剛才為啥還不到屋裡去說，我估計我媽昨晚也就知道了，隻是沒跟我說！”

“知道就知道了吧，我就是覺得我們這樣太快，會不會有人說？”

“你們倆從談到現在，十一二年了，快個啥？管他别人怎麼說，嘴長在别人腦袋上，你也管不住！再說了，桂香嬸兒、林醫師，那是多要臉面的人啊，現在都舍得放下來，你又要在乎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