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姐。”他放下包裝袋，擡手打招呼，“你朋友？”

莫晨姗“噗嗤”一聲笑出來：“還擔心嗎？”

伍佳逸瞬間斂起笑容，瞪大眼睛張大嘴巴：“這是我哥？？”

“滾。”

阮承宇聲音一出，他立刻雙膝跪地。

“這是什麼東方秘術，大變活人！”

莫晨姗對自己的傑作很是滿意：“以你的繪畫水平，這個妝應該化兩次就熟練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

“唯一的問題是哥你能不能分個身跟我談？”

伍佳逸今天又皮癢找抽。

“……唯一的問題是我一開口就露餡。”阮承宇翻了個白眼，對自己這副嗓音非常有自知之明。

否則當初莫晨姗也不會斥巨資給他買個變聲器。

伍佳逸忍不住仔細将阮承宇上下打量一番。

流暢肩頸線條，修長手臂，骨節分明的手指，纖細腰肢，沒有一絲贅肉的雙腿，高挑身形。

他曾開玩笑說過阮承宇是全國唯一身高179的男生。

莫晨姗不解：“為什麼？”

“因為我體檢177對外宣稱181，沒有哪個男人的身高不摻水除了阮承宇。”

伍佳逸眼尖發現細節。

“哥，你這腿是脫過毛還是天生就沒……”

阮承宇一隻皮鞋砸向他肩膀：“吃你的炸雞。”

塑料袋打開的窸窣聲在安靜的工作室裡顯得格外吵鬧，伍佳逸已然捧着炸雞外賣盒大快朵頤。

“你假裝不會說話呗。”他将雞翅根塞入口中，蜂蜜芥末醬糊了他一嘴，“正好你大二那年去參加志願活動學了手語。”

莫晨姗激動拍手：“天呐，這就是好人有好報嗎！”

“什麼跟什麼……”阮承宇走到那兩袋外賣前翻找，拿出一罐可樂。

他坐下時習慣性打開雙腿，牛仔短裙下白皙的腿根一覽無餘。

“咳咳。”伍佳逸眼神示意他注意形象。

他充耳不聞：“聾啞人怎麼跟他交流？他又不一定看得懂手語。”

“讓你作啞沒讓你裝聾，不是有個什麼病，時常說不出話的。”

伍佳逸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隻好用手腕内側拍打腦袋，以強迫自己回想。

“間歇性失語症？”莫晨姗正着手收拾散落在桌面上的化妝品。

“對對對，你就說你有那毛病，然後他說話你打字呗。”

阮承宇無奈歎氣：“我到底要立多少個虛假人設？”

頭發是假的。

妝容是假的。

行為是假的。

性别是假的。

雖然在家扮女裝和人視訊打遊戲三月之久，但他從未以此面貌出現在大衆視野裡。

難免扭捏不适。

伍佳逸還專門詢問了莫晨姗的意見，斥巨資給他買了一件亞麻色毛呢長外套，擔心他這個天氣光腿出門會着涼。

這身裝扮在涼秋裡如同一杯溫熱的黃桃燕麥奶。

F大東南門對面是繁華商街，他以前經常和伍佳逸一起來這邊的網吧打遊戲。

此時阮承宇正坐在一家名叫“∞”的咖啡店裡。

據伍佳逸所說，他聞了那套西裝上殘留的冰美式味道，以他堪比獵犬的嗅覺分析，就是買自這家店。

雖然他以人格擔保不會出錯，但阮承宇也不能确定那男生一定會在這個時候來買咖啡。

他點了一杯氣泡冷萃坐在靠窗的角落，這個位置正好可以觀察有哪些顧客走進來。

等待是漫長且無聊的，阮承宇徘徊于微信小程序休閑遊戲裡。

抓了大鵝、玩了三消、羊了個羊。

依舊沒有等到那個火鍋店冰美式問題學生。

他很少後悔做什麼事。

他認為後悔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但在他連續被五個長相普通、穿着普通、行為普通、搭讪方式普通的男人要聯系方式後，他确實有些後悔今天穿着女裝來F大門口蹲人的荒謬舉動。

在他即将婉拒第六個不自量力前來搭讪的人時，終于在街對面發現了目标人物。

慌亂瞬間攀上他光裸的小腿，順着他骨骼向上。

他本想拿着咖啡起身走向門外，人為制造一個迎面偶遇。

可礙于莫晨姗準備的斜挎小包他一時間背不明白，低頭磨蹭好一會兒才站起。

那男生竟在他垂眸之際快步走到桌邊，與正巧握着咖啡杯起身的他相撞。

那杯才喝了不到一半的氣泡冷萃瞬間從塑料杯口擠壓溢出，冰涼液體盡數潑到那男生的皮面棒球服上。

阮承宇怔愣半晌，雙唇微張，清晰看見深褐色的咖啡液緩慢浸入外套上的數字刺繡裡。

男生長歎一氣，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給他。

阮承宇疑惑且尴尬地接過，才發現咖啡也灑到了自己手上。

接着男生轉身走向點單台，留他一人在原地被咖啡豆味的愧疚浸泡。

天倒也不必這樣助我也。

阮承宇發誓他不是故意要報那日冰美式的仇。

男生很快端着兩杯咖啡走過來。

一杯冰美式，一杯熱拿鐵。

後者被塞到阮承宇手裡。

男生面無表情，目光比他手中那杯咖啡裡的冰塊更冷。

“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