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來時已經是又一黃昏了。
落日餘晖斜斜的穿過花窗,萍兒坐在床邊,一下一下點着頭打瞌睡。
眼前的黑暗逐漸褪色,我幹澀的抿了抿唇,啞着嗓子問,“現下是什麼時候了。”
萍兒聽見聲音,猛地睜開眼睛,壓抑着哭腔,“剛過了申時,小主您睡了一天了。”
我撐着胳膊坐了起來,萍兒拿着靠枕墊在身後,接過寶鶴手裡的茶杯,“小主喝點水吧。”
我就着萍兒的手喝了口水,從唇齒間泛出苦意。喝了整整一杯,這才覺得幹澀的嗓子舒服了些。
我清了清嗓,心底的惶恐慢慢放大,懷着滿腹疑慮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萍兒轉過身去抹了抹淚,“小主從翊坤宮回來後,皇上就叫了太醫。太醫說是小主得了風寒,加上急火攻心,肝氣旺盛,一時頭暈耳鳴便暈倒了。”
驟然昏倒,我自己也吓得不輕,生怕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又或是中了誰的暗算。我遞給萍兒一個安慰的眼神,問道,“莞貴人呢?可有什麼要緊之處?”
萍兒搖搖頭,“莞貴人并無大礙,隻是腰部受損,皇上正陪着呢。”
我心中湧上一抹不自在。甄嬛對我始終有所保留,她與華妃私下交鋒我一概不知。當時我是真沒料想到她會墊在我身下。
竟讓她為我受了傷,我無意識的攥着被子。
此時寶莺端着一碗藥進來,“小主,這是太醫特意囑咐的,要趁熱喝才是。”
我睡了一天,胃中本就有些難受,接過這碗藥,抿了一小口,一股苦澀腥酸的怪味直沖進肺腑,更覺得惡心。
我将藥又遞給寶莺,“先溫着吧,我吃了飯再喝。”
“是。”
宮女們将膳食擺在桌子上,我随意掃了一眼,看見一道長命菜碧粳粥。這長命菜本不是這個季節的蔬菜,且宮中除了主子們點名要吃,極少以這種野菜入膳。
我心中藏着的那點不安又被挑起,從醒來到用膳,我總覺得心中發慌。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會那樣輕而易舉的暈倒嗎?我越想越心驚,心中似沸水翻騰,手中的筷子脫力落在桌子上。
萍兒驚呼道,“小主可是又有不适?”
我一把攥住萍兒的手,咬着牙道,“給我診治的太醫是誰?”
萍兒不解道,“小主,是太醫院的院判章彌。”
我心中猛地一沉,那章彌可是皇後的人啊!
我心神不定,開口洩露出一絲驚慌,“萍兒,快去太醫院請衛太醫,一定要悄悄的去請。”
萍兒見我面色不對,雖不知發生什麼,卻也知道大事不妙,忙點點頭,跑着去了太醫院。
我看着顫動搖晃個不停的燭火,不知等了多久,衛臨終于氣喘籲籲的來了。
衛臨抹了抹額頭的汗,欲要行禮,萍兒一把把他拽了過來,急道,“都什麼時候了,快給小主診脈。”
衛臨診脈時,我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個不停,未知的恐懼幾乎把我折磨瘋了。
衛臨半天不說話,萍兒急得緊咬着唇,衛臨卻說道,“請小主換一隻手。”
在我和萍兒望眼欲穿的目光裡,衛臨終于猶豫的開口,“小主的脈象似乎是有孕了,隻是月份尚淺,不足一月,微臣尚不能斷定。”
我腦海中隻覺得轟的一聲炸開,再也不能聽見分毫,隻那一句“有孕了”在我耳邊響個不停。
在宮中有孕談何容易,我從未想過這麼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半晌,我找回自己的聲音,顫聲問道,“衛太醫有幾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