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回家?”
“我不會回家的。”
“郁琋,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馬上就要成年了,還鬧這樣的脾氣覺得有意思嗎?她已經跟我結婚了,這聲媽你是叫也得叫,不叫也得叫!”
“既然她那麼想聽别人叫媽,不如你叫去吧。”
挂了電話,郁琋把手機卡熟練地拔了出來扔到一邊,泥濘的路上混雜着血腥氣,他有氣無力地虛靠在凹凸不平的牆壁上,昏黃的燈光映照着濛濛細雨,胳膊上猙獰的傷口仿佛叫嚣着這一次被暗中圍堵他赢得并不算痛快。
雨越下越大了起來,可他提不起力氣也沒什麼興趣動彈,帶着點鹹味兒的雨水流到胳膊的傷口上疼得他順着粗糙的牆壁一路滑下來,跌坐在了地上。
沒想到對面會動刀子。
有些失策了。
郁琋仰着臉閉着眼,這爛透了的人生好像也無所謂是不是會結束了。
本想着讓雨水沖刷着臉,卻怎麼都沒有再感覺到,可周圍分明還有着下雨的聲音,他勉強睜開眼,卻看到有個模糊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手中的那把傘朝着自己這邊斜了一些。
“喂,你沒死吧?你要是死了我就不給死人撐傘了。”
呵,聲音倒是軟軟糯糯的,就是這說出口的話怎麼這麼難聽呢?
郁琋吸了口氣緩了一下痛感,用盡自己的力氣一把抓住了那握着傘柄的纖細手腕,一把将人拉得朝前一個踉跄摔在了他的面前:“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不是死……”
“嘶……”
朦胧的眼前逐漸恢複了清明,郁琋才看清眼前的人,她被自己用力拉了一把摔在了地上,擡眼與自己對視的瞬間,眼淚便順着她的臉頰落了下來。
她的眼睛因流了淚,在燈光下明亮得好像要灼傷了郁琋,晶瑩的目光像受傷的小兔子一樣可愛又可憐得很。
瞬間就把郁琋準備說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林小小的膝蓋硌到了路上的石子,疼得鑽心,讓她倒吸一口涼氣,那本來就不受控制的淚腺更是跟開了馬達一樣的嘩啦啦開始流動。
沒想到路邊的野狗竟然還要咬人呢,她反而後悔自己多管這個閑事了。
在這個狗見了都要繞道走,将損壞的監控,曲折的暗巷,冷漠的住戶,聚集的混混凝結于一體的的D市舊城區裡,任何人倒在路邊林小小都見怪不怪,若不是看到這個人身上的校服與自己馬上要轉過去的那所附中的校服一模一樣,她估計連一個眼神都不會分給他。
現在看來,附中裡所謂的好學生也不全然都是好學生啊。
“放開。”
林小小冷聲說道,眼神也冷漠了幾分。
若是沒有眼淚的話,可能會更有幾分氣勢。
可她的模樣落入郁琋眼中,便成了哭得稀裡嘩啦卻還強撐着作勢要咬人的小奶貓。
啊,應該是哭成了小花貓才對。
就在郁琋走神的功夫,林小小已經抽回了被抓住的手,從地上起身,又輕輕地拍了拍被泥濘的路面弄髒的裙子,憤憤而去。
郁琋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有些後悔就這麼放她走了。
不過她哭得可真好看。
正想着,卻又聽到離去的腳步匆匆靠近,不等郁琋再次擡頭,一個手帕就被扔到了身上。
“既然沒死就趕緊滾吧,這裡可不是你這種人該來的地方。”
等郁琋再看過去時,她早已跑得沒影兒了。
拿起她扔下的手帕,郁琋艱難起身,腦子裡還總是回想着那張精緻漂亮的臉頰上留下來的淚。
一手捂着傷口,一手扶着牆,郁琋離開這陰暗小巷時,最後回頭深深看了一眼。
“若我這種肮髒的人都不該出現在這裡,那你呢?”
————
“哐啷!——”
一腳踹開房門,林小小連鞋子都來不及換下,就朝着洗手台沖過去。
“小小 ,你下次能不能用手開門啊,你老爹我今年已經換了三個門了!”
男人從房間走出來,身上臭烘烘的酒氣和滿臉邋裡邋遢的胡渣明晃晃地将頹廢兩個字寫在了臉上,但在看到林小小手上的血迹時一下子眼底又恢複了清明。
“你……小小……你不會殺人了吧?就算你再怎麼生氣,那到底是你母親,你也不能一怒之下……”
林小小回頭一個眼刀,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痕:“喝多了酒就少說兩句屁話,我确實是恨她抛棄了我們,但是我也不至于殺了她,我隻是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一條受傷的野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