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郊,市井的早點鋪子蒸汽缭繞,沿街陸續開檔。
駕馬狂奔了一夜的張時鸢顧不得細看這熙攘的市井氣,任疾風撩撥額前的碎發,馬蹄掀起的塵土飛楊,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揣測這般風塵仆仆似故人遠道而來的飒爽女子的來曆。
眼看着離王府越來越近,張時鸢估摸着時辰,傅雲羨興許早已等候多時。
為了避免在府門正面相迎的尴尬,她勒了缰繩,朝側院後門駕去。
看院小厮待湊近了些才發覺是王妃,剛想對着門内嘹一嗓子讓婢女給王爺傳信,就被張時鸢給堵了嘴。
“莫聲張,”張時鸢躍下馬,将牽引繩遞給小厮,朝他做了個莫言的動作示意他閉嘴,“王爺可在正門等候?”
“回王妃,王爺早已等候多時,為了找您,這府中上下都亂套了。”
“嗯。”張時鸢疾步朝府内走去,為了抄近路攀牆走壁,就在她火急火燎地推開門時,端坐在圓凳上的婢女們紛紛彈射起身。
“王妃?!”
“快給我更衣。”張時鸢風風火火地沖進門卸下披風,俨然心知肚明這北軒王府定是亂成了一鍋粥。
“是。”婢女說着忙上前欲關門發現廊道盡頭處李青的背影,不做多想便雙手阖上了門。
婢女們将七翟冠與華服一一從廳内搬進房内,一名婢女上前為其卸去錦衣,一邊卸着一邊眉頭也愈發緊了起來,身側的婢女擰幹了水盆裡的軟巾為其擦拭面頰,不過輕輕一拂,柔白的軟巾瞬間變得橙黃,婢女微微一驚,旋即又重新拿起一塊軟巾重新浸濕。
端坐于妝奁前的張時鸢倦怠着眼神瞥了眼這一身氣派行頭,這才想起,這些原是皇後送的。
大婚之日沒有等來皇親國戚,一刀刃了狗皇帝的計劃隻能暫時作罷,眼下,新的機會來了。
興許是昨夜徹夜未眠,張時鸢此刻隻覺得眼皮似有千金重般擡不起來。
“我歇會,你們弄好了喊我。”待婢女們輪番給她梳妝描眉的間隙,她偷閑打個盹,剛一阖上眼皮,整個人就失去重心般癱軟無力,一側的婢女忙上前用手托抵住王妃。讓她輕依在自己的懷裡。
婢女阿槿用木梳輕攏王妃鬓角飛散的青絲,盤好發,旋即拿起妝台上的胭脂,欲上手忽又頓住,興許是還未此般近地為王妃莊重梳妝,這才瞧見王妃的天姿絕色,眉若遠山黛,膚若軟凝脂,翻卷又濃密的眼睫,若過多胭脂反而顯得俗氣,木槿從妝奁内挑選一番,一盒粉嫩如三月桃的淡色胭脂映入眼簾,朱唇輕抹一筆口脂,再挑一對鎏金鑲玉金耳墜,即便美人酣然入夢,此番精細裝扮,也能看得幾分畫中仙的氣韻。
“王妃~”梳妝好了婢女輕輕喚一聲。
怎知王妃睡意正濃,依靠在太師椅上,身後托抵住的婢女神色焦灼,她們面面相觑,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嫁衣女鬼見一婢女上前探出手指輕測王妃的鼻息:柳仙,時鸢不會死了吧?
柳仙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還不至于。
昨夜吳村的陰性磁場太過邪門,這初級判官自然遭受不住,雖無性命之憂,但也是元氣大傷。若還不納些靈力,這前方兇險難測,柳仙也保不準她能活多久。
“這時辰愈發緊了,王妃又這般酣睡,,該如何是好?”阿槿有些慌了。
“誤了進宮的時辰可是大事,要不我們推推王妃,先讓她清醒了再說?”一名婢女靈機一動。
說話間,二人做好了擡手的姿勢。
“慢。”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的傅雲羨耐不住終于命人推了門,見到酣睡不醒的王妃,眉頭皺了皺。
“王爺......”婢女們見狀驚恐萬分,紛紛躬身後退。
傅雲羨神色緩和,旋即将披風往後卸下,徑直上前,微微俯身将王妃橫抱起。
“啊這......”嫁衣女鬼一驚,正欲伸手去搭柳仙卻落了空,柳仙早已不知所蹤。
八月的廣元道,柳絮如青絲翻飛。王府的馬車緩緩駛離北軒王府。
廣元道三裡外,便是入京的城門。
隻消一個時辰便可到京城,李青與幾名護衛騎馬一前一後護駕。
行至半路,到了一處驿站,李青喝令勒馬稍整休憩一刻再啟程,旋即下馬恭請王爺王妃。
待李青将門簾掀開,登時面色一滞,手足無措。
隻見傅雲羨席地盤腿而坐,閉目養神,一側榻椅上,是歪側着大半身子酣睡的王妃,頭下壓着七瞿冠的幾根步搖,雙頰绯紅,時不時呓語。
“王......王爺,到了驿站,可食些許點心茶飲再上路。”
傅雲羨緩緩睜眼,冷眼側目看了眼張時鸢,“來壺冷茶。”
“是......”李青躬身退下。
他疾步到了驿站酒肆的櫃台,“掌櫃的,來壺冷茶,再來碟酥餅。”末了,又覺得有些不妥,又叫住掌櫃,“來壺冷茶再來壺溫的吧。”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