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誰都不願意你去做這種事,但是……”這回說話人的語調柔軟,像是壓抑着擔憂。
“他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奸詐小人!可憐我那……”
聲音低落了下去,最後的餘音被雨點和車輪滾滾的雜音掩埋。
“唉……”昶精疲力竭地發出長長的歎息,走出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
子鼠已經睡下了,他原本就習慣早睡早起,今天不過比平時提前了半小時睡覺。況且從七點晚餐結束到九點的兩個鐘頭的時間,子鼠一直坐在沙龍車廂完成剩下的作業,桃子閑來無事帶着沒讀完的小說在旁邊幫忙。昶本想單獨行動,卻被桃子拉着要他一起解答子鼠源源不斷抛出的疑問。
除了子鼠和桃子,還有二月針對蜂的詳細情報的追問,昶一想到自己是如何通過觀賞窗外的夜景熬過這段無聊時光的,便由衷佩服起來。
現在他終于可以獨自在列車上轉悠了。
“不知道那位先生讀到哪裡了?”昶瞅了一眼病子珅房間的房門。他想起病子珅說自己晚飯之後會去酒吧,決定去那裡看一看。說到底,昶就是為了能和病子珅讨論院敏西的作品時把新作囊括進去才沒有找借口開溜。
“昶。”身後有人出聲叫住了他。
他稍稍側身,二月一個人站在走廊的窗前。
二月和桃子所在的客房與昶他們隔了兩間,并非和昶約好,她似乎在走廊等了一會兒。
可對于二月的出現昶沒有感到奇怪。
“明天六點就要下車,二月姐你早點去休息吧?”盡管昶根本沒資格勸說别人,但若是要和他計較這些細節恐怕沒完沒了。
與昶不同的是,二月的神态完全褪去往常的餘裕,仿佛那些是摘下的面具,顯現出猜忌與诘難的内核:“那樣真的好嗎?”
即使些微唐突,昶清楚她想說什麼。
不如說,這樣一副表情,還能是什麼?
“桃子居然想去了解仿形?我真的無法理解她的想法,你為什麼不阻止她?”為避免被不必要的第三者聽見,二月湊近了兩步。
“有什麼關系?這是她自己的決定。”
“你認真的嗎?澄大人——你母親會怎麼想?!你難道忘了它們做了什麼好事?!”這是沒能在桃子和子鼠面前說出口的憤恨。
昶稍微仰起視線,二月的身高比他要高上幾厘米:“那你的意思是?”
“讓桃子收回她的妄想……”二月搖了搖頭,突然增強的風勢卷起落葉和雨水狠狠地拍上玻璃,“不,昶,和桃子斷絕來往吧,她的天真總有一天會害了你。
“仿形必須趕盡殺絕,它們不需要憐憫。
“那些畜生可是把靜家……把澄大人……!”二月在手砸向牆壁的前刻停下動作,滑過雨滴的車窗映出扭曲的面容。
“二月姐,你用不着為母親做這麼多。”與二月相反,昶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她現在可沒辦法感激你。”
“不,我沒這麼想……”二月的嘴唇有些顫抖,眼角壓制着莫名的笑意和苦澀,仿佛在期待着什麼一樣,“我做這些當然是為了你。”
在二月的眼裡,昶和某個人的身影産生了重合,即使她告誡自己都是幻象,但昶和記憶中那個人的外貌實在太過相似了。她不禁伸手拉住昶的肩膀:“你和澄大人……簡直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知道。”昶欣欣然點了點頭,“我還知道母親會誇獎你、感激你……你認為我會模仿她做一樣的事?”
“——”二月猶如魚刺卡進了喉嚨,面部的肌肉倏得緊緊繃住。
昶撥開她的手:“二月姐,你最喜歡最尊敬的澄大人早就死了,我與她長得相似讓你好受些了嗎?”說罷,他轉身邁出一步,又停下補上一句,“過了這麼久你還記得她,我真替母親感到高興。”
丢下欲言又止的二月,昶往酒吧所在的車廂走去。
“自欺欺人。”他狠狠在心裡嗤笑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