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辭兮草了一聲,迅速打量起整座建築物,這裡隻有一層,灰白色的牆皮脫落,隐隐約約可以看出火燒的痕迹,牆上什麼都沒有,隻有陳辭兮身後有一個巨大的棺材。
陳辭兮蹲下身,看着被自己擺好的幾張泛黃的紙,這很像一個人手繪的,線路圖,,每一個目的地都注明了。
“第一站,緣起。”
陳辭兮伸手指着,“低窪地勢,易積水……”
他還沒讀完,面前的地圖變得模糊了,耳邊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那個人問。
“外鄉人,如果你是我,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似乎有什麼人在叫。
陳辭兮睜開眼,高大的樹木把日光遮了一半,光線透過疏密不一的林窗,斑斑點點留在了他身上。
“這哪兒?”陳辭兮看着周圍。
腳下是泥土鋪成的小路,不遠處伫立着零零散散的木屋,視線的最遠方,一座廟堂戳破了這片寂靜。
“蟬之鎮?”陳辭兮踏着濕潤的土地走進了這個小鎮。
在他踏入這裡的那一刻,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
“外鄉人,你看吧,讓你的心去感受,來自蟬之鎮的風土人情。”
目之所及,鎮民們正熱火朝天地忙碌着。陳辭兮走過去,那些人卻像看不到自己一樣,繼續做着手裡的工作。
“他們看不到你的。”白珂出聲提醒。
“他們這是……”陳辭兮看了一會兒,一個年輕人用小車推出了木樁,木樁被做成了十字架的形狀。
“是儀式開始之前。”白珂接了陳辭兮的話。
是了。
小王子将要誕生前的準備活動。
是征途的前奏,是信仰的餘韻。
所以,是誰鑄就了蟬之鎮?
又是誰成就了此處的信仰?
“他想讓我看什麼?”陳辭兮走到走到十字樁旁,看着那個年輕人拿着一把鐵鍬鏟了幾下土,平整的土地留下了痕迹,植物的根系暴露在空氣中。
陳辭兮跟在年輕人身後,一路走向廟堂。
沿途,人們用一種近乎虔誠的目光看着年輕人,更确切地說,是看着推車上的木樁。
什麼是信仰?
是祖祖輩輩的傳承,是世世代代的榮光。
可這裡的信仰又是什麼呢?他究竟屬于什麼呢?
“外鄉人,你在想什麼?”
“你說,信仰,到底是什麼呢?”
年輕人在離廟堂不遠的地方停下,那裡站着幾個老人,老人身旁站着一個女孩,女孩眼裡還帶着些許懵懂的光,接着,他被老人牽着,一步一步走向了廟堂。
前奏還未結束,是誰被被帶入了分叉口,通往了荊棘叢生的小路。
“他們是怎麼舍得,讓……”陳辭兮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背影上,他自始至終想不明白,為什麼鎮子裡的人會毫無顧忌地将自己的親生骨肉交出去。
這一次,他又看到了什麼是‘信仰。’
“人都是自私的。”白珂歎氣,“說是為了鎮子,實際上是為了自己。”
一個為了大家的借口,一個冠冕堂皇的,可以讓自己獲得安甯的理由,一個看起來無私的皮囊所包裹着一個無可救藥的靈魂罷了。
“外鄉人,前奏結束了。”
“下一站,希冀。”
巨大的水流瞬間将鎮子包圍。
今年的雨季。
到了。
攜着泥沙的水流将樹木沖得歪斜,水逐漸沒過了人們的雙膝,湧入了原本幹燥潔淨的木屋。
陳辭兮站在水中,看着人們驚慌失措地從家中跑出來,奔向同一個方向。
那是一片高地。
唯一沒有被水流占據的地方。
大人身邊跟着一個或者兩個孩子,他們身上濕淋淋的,卻都躲在大人身後。
一個老人從人群中走出,“一年了。”他說,“上天在向我們讨要小王子了。”老人的聲音似乎壓抑着什麼,他渾濁的目光看向人群中的孩子們。
雨還在下,一滴一滴落在人們身上。
陳辭兮站在人群中,感受着雨滴從身上劃過,最終落入泥土。
“誰願獻出最真誠無瑕的魂靈,将他們交于上天,以佑護我蟬之鎮挺過此次災難,獲得明日安甯!”
聲音一下子從人群中炸開。
他們都在說什麼?
他們都在應喝什麼?
是拒絕那個老人嗎?
不。
不是。
他們在争搶。
讓自己的孩子成為小王子的機會。
“外鄉人,你看,這就是可笑的信仰,這就是蟬之鎮的荒唐。”
“請繼續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