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隻覺得面前的少年渾身都氣場變了好幾變，語氣既生硬又諷刺。

“那些期望壓在身上，那到底是些什麼啊。”

陳辭兮忽地笑了一下，走到王武面前，面上一貫的輕松與不在乎一掃而空，“老一輩沒有把毫無希望的生活過出多大的改變，便把期望一起放到了他們的孩子身上，期盼着他們可以出人頭地，可以擺脫自己過的那樣的……不滿意的日子，成為人上人，成為他們希望成為的樣子。”

陳辭兮說着，扭頭走到了緊閉的門前，上邊痕迹斑斑，不成樣子。

“但他們隻顧着想自己，想為孩子好，以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他們把壓力都給了孩子，甚至不會去問一句，‘你累嗎’。”

“你懂嗎？”陳辭兮轉身看着王武和孫小，眼裡是可怕的平靜。

“聽着一句一句的都是為了你好，都是為了你的未來，做着一些……你壓根就不喜歡的，根本就不想做的事情，去讓他們滿意，讓他們覺得你是在朝他們預想的方向發展。”

“他們甚至還會覺得，你不夠努力，還不行，你還是沒有把心思都放在對的地方。”

“你不應該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打算，因為你的想法你的打算在他們眼裡，都是錯的，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你應該好好學習，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而不是一些其他的地方。”

“你還用不着去社交，因為你現在交的那些朋友都是些帶着你瞎搞的人，而你要交往的，應該是那些社會上層的人，那些你曾經可望而遙不可及，但經過你的努力後成為你身邊的普通人的人。”

“那才是你要去接觸的人，那才是你應該觸及的社會層次，那才是你要擁有的生活。”

“那些才是有利于你發展的，而在那之前，不需要，更不應該。”

“因為那樣隻會分散你的心。”

陳辭兮站在原地沒動，目光緊盯着地上的磚縫，十字交叉，卻一塵不染。

他的聲音弱了下來，透着一股無力感，“但他們不知道，那樣，他們的孩子根本不可能照着他們的安排走下去。”

“為什麼？”陳辭兮停頓的時候，孫小小聲問。

“因為……輕則叛逆，重則……”陳辭兮擡起頭，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一時間，客廳裡是剩下了三人輕微的呼吸聲。

“可是……”

“他們覺得自己做的對啊。”

“因為那是為了孩子……為了他們眼裡的未來啊……”

“我可以選擇對自己搖頭，告訴自己做不到，可我根本不被允許這樣做，于是乎，我硬着頭皮做了，得到的是冷眼和罵聲。”

“可是他們呢……”

“有什麼錯呢？”

“有什麼錯……”

［嘀——］

［檢測到玩家情緒波動嚴重，請系統給予及時疏導。］

［嘀——］

［系統提示:玩家精神值下降，目前生命值:95。］

［系統提示:玩家精神值下降，當前生命值:90。］

［系統提示——］

［玩家精神值急劇下降，當前生命值——82。］

腦中機械聲逐漸擴大，陳辭兮面無表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陳辭兮。”

與那讓人心煩的機械音不同，把嘈雜的聲音與陳辭兮隔絕開來，陳辭兮黑眸微動。

“這是遊戲。”白珂說，“都過去了。”

陳辭兮回神，看着依舊盯着自已一言不發的兩人，笑了一下，笑容讓王武和孫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他走上前，拿走了孫小手裡的時間表。

“不，對我來說，這不是遊戲。”他回答着剛剛白珂的話，“這是一次，重獲新生的體驗。”

有些時候人就是缺一個人對他說一句沒關系，或者自己對自已說一句，算了吧。

可是陳辭兮不需要，他隻需要一點時間，把那些錯誤糾正過來，等到回頭的時候，他相信自己會慶幸自己當時挺過來了。

因為身前與身後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怎麼了嗎？”陳辭兮似乎完全不在意剛剛的失态，他對着王武和孫小晃了晃手裡的清單，“還要嗎？”

孫小立馬搖頭，王武倒是遲疑了一下。

“你要？”陳辭兮看向比他高一點兒的男人，“拿着擦手使嗎？”

王武:“……”

那張清單最終被陳辭兮折了幾下，随手丢進了垃圾桶裡，輕飄飄撂下一句，“垃圾就應該待在它該在的地方。”

這是多介意啊。

王武和孫小同步抹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