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年久失修?”她暗道。
月光透過窗紙招進來,崔寂的面容隐在黑暗中,身上黑衣卻看不出一點受傷迹象。
隻是湊得近了,那血腥味愈發濃郁。
她暗道不好,急着問:“外頭情形如何?紀姑娘可不能受傷!”
說罷就想沖出去。
崔寂忙伸手将人拉回:“寺中全是陛下安排保護紀姑娘的人手,你還是先看顧自己為好。”
李令宜松了口氣,安靜在他對面坐下。
“前朝已動,太傅到底作何打算?是勸陛下如當初般,選個有利棋子?還是真憑自己喜歡,送紀氏登上後位?”
她不關心他的傷,隻關心自己的複仇大計。
崔寂沉默半晌,他唇色發白,實在無心開口,卻又忍不住答道:“陛下年歲漸長,過了春便是加元服禮,我亦不能再替他決斷。”
這話倒是滴水不漏。
李令宜見他不打算告訴自己,不由譏諷:“李家不就是太傅所選,利用後又被太傅所棄?皇後之位又如何?不過是你們權衡利弊之工具!就如李氏,雖貴為皇後,不也被你們棄若敝履!”
崔寂不知她何故生這麼大的氣,于是道:“李家……也算是我一手造成,隻是李皇後之事,是陛下家事。”
讓符骞接近李家,娶李家女兒,是他為他鋪下的路。
隻是那少年長大了,漸有自己的想法,殘害李家殘害發妻,偏離了他的掌控。
李家無兒,奪了兵權再好好安撫李皇後,并無後顧之憂,可不知符骞發什麼瘋,竟厭棄李皇後至此。
也許他當初不該逼符骞娶不愛之人,日子壓抑久了,解脫時難免癫狂。
李令宜靜靜看着他。
他生了一張如此美貌的臉,卻做着如此冷酷無情之事。
人命對他來說,就如同蝼蟻,輕飄飄一句“陛下家事”,道盡了涼薄。
若有一日自己得了這一切……
她恨恨望向他。
死倒便宜他了!
她想象着在他那張俊臉上,刻上專屬自己的小字,讓他做自己的裙下之臣,夜夜欺辱折磨,叫他跪在地下求饒道歉……
李令宜目光下移,看着他颀長白皙的玉頸。
若在這玉頸上套上栓狗繩索,牽着他于街市行走,定讓衆人豔羨不已……
她想撕碎他所有清冷僞裝!
崔寂感受到她怪異的情緒,不禁擡眸看她。
被這目光一掃,李令宜如夢驚醒,忙收回心思,心虛起身。
誰知慌亂中她竟一下撞到了桌角,一個不穩往前方撲倒,正撲倒在他身上。
背後傷口被這重重一撞,崔寂忍不住悶哼一聲,雙臂抱着她的力度加大。
李令宜慌忙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被緊緊箍牢。
“愔愔這麼急着投懷送抱……”
他說話間氣息吐在她耳尖。
她腦中“轟”的一下,方寸大亂,伸手對他側臉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清脆的掌聲在屋内響起。
崔寂錯愕,将人放開。
李令宜迅速竄回床榻之上,蓋着被子躲在床角瑟瑟發抖。
“登、登徒浪子!”她忍不住罵道,“滾出去!”
崔寂從那一巴掌中回過神來。
臉頰上又添火辣辣的疼,可他心裡卻對自己有些滿意。
隻因方才抱着她時,自己因傷口疼痛,并未有之前那種特殊感覺。
章愔對他來說是隻貓兒狗兒,在他無聊的日子裡平添一些樂趣。
如今貓兒生氣了。
他站起身來,沖她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心情不錯。
“那臣便退下了。”
李令宜瞧他笑得毛骨悚然,不禁覺得太傅實在不像常人,心裡必定扭曲。
之前那裙下之臣論,此刻統統化為烏有。
此等人,人人當避之不及,若她真留着他的命折辱他,将來必被他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崔寂轉身離去,又想起什麼來,回過頭對她扔下一句:“下月春宴,各家女眷入宮,到時……你已回宮,小心自己。”
說罷,他毫不顧忌避嫌,光明正大打開房門出去了。
……終于從他嘴裡得到一處有用消息,李令宜平複了心緒。
經過這幾日的試探,她發現,他對章愔确與對常人不同,除了不經意間的戲谑,還夾雜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舍。
接下來的謀劃,崔寂似乎可以被她擺上棋盤,放心利用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