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下了車，一下車車上隔離污染的材料頓時沒了作用。

林佳緒立即感覺到那種被隔離開的感覺消失。

空氣中彌漫着熟悉的污染氣息，濃度很高，也很舒服，小孩眼睛發亮，像是泡在蜜糖罐子裡似的，恨不得敞開了大吃大喝。

但林佳緒一轉眼就癟起嘴。

路邊那些了無生趣的房子給林佳緒那種灰暗和暮氣沉沉的感覺很重。

他不喜歡。

即使空氣裡的味道再舒服，他也不喜歡這種暗淡的顔色。

或許是誕生之初于黑暗中見到那抹燈的關系，他喜歡一切明亮的東西，排斥黑暗，盡管他生于黑暗。

“跟在我身邊。”

終遷牽着小孩的手，終遷暖暖的溫度從防護服層層驅逐了寒氣。

小孩下意識握緊了他。

隻是聽到終遷的話時，他哼哼道：“我又不怕異形。”

終遷多少也摸到小孩的口是心非，他笑道：“你不怕，是我怕你走丢。”

“我不會走丢，我不怕黑，能看清路。”

終遷目光從四周掃過，一邊回答他：“是我怕黑，我會走丢。”

“這麼大了還怕黑。”

小孩小聲嫌棄。

“誰說大了就不能怕。”

這話有點道理。

糾結了一會兒，林佳緒舍不得這股暖意，決定勉為其難的幫他一下好了，便沒撒開手。

張宏遠聲音壓低：“大家小心點，注意四周！”

“是！”

所有人小心謹慎排查着附近的危險。

不遠處是一片廣場，廣場很空曠沒有人，隻有繞着廣場四周種下的一片片花圃。繞着花圃種下的樹挺高，樹冠繁茂，樹的樹齡應該不小。

林佳緒跟着環顧了一圈，他沒有感覺出這裡有什麼危險。

終遷眉頭緊皺，他其實也沒感覺到危險，隻是這裡處處透露着不對勁，他完全不敢松懈。

直覺告訴他這裡肯定有不對的地方。

終遷來到車邊問道：“探測器有反應嗎？”

廣永望在各個設備上操作：“沒有察覺到污染波動強烈的地方，也沒有出現生命迹象。”

林佳緒歪歪頭，他覺得有。

小孩看向路邊的樹底下。

鼻尖是熟悉的那種異形身上的惡臭味，但好像又不是異形，林佳緒嘴裡嚼着糖，一邊吃小薯片，含糊道。

“那裡有東西在動。”

終遷立刻轉過頭，目光落在一處高大行道樹上：“是那邊的樹下？”

“嗯，就是那裡。”

大家瞬間緊張了起來，他們看向了林佳緒說的那塊地方，就是剛剛他們遠遠看到的廣場。

終遷不動聲色靠近，越靠近大樹給人的感覺越加怪異。

他突然明白是哪裡不對勁了。

臨江省雖然是南方，但是地處南北分界線區域，這裡冬天的植物不可能還這麼繁茂，而且污染區裡的溫度受污染影響，車上的溫度計上顯示，已經低到了零下十度左右。

可偏偏這些樹在這樣有污染影響，溫度反常惡劣的環境裡，竟然長得這麼茂盛，甚至還有枝條長長的一條條垂落呈現放射狀散開。

這本身就是異常之處。

而且，那樹下的枝條影影綽綽的似乎在動。

不是錯覺。

那些枝條速度不慢，正在悄無聲息地朝他們靠過來。

終遷壓低聲音提醒道：“那些樹有問題，它好像在往我們的方向過來。”

張宏遠也看到了，他立刻道：“所有人上車！”

污染區裡的異動未知，他們迅速後退朝車跑去。

林佳緒不想上車。

他想開口說，那個樹和那些東西給他的感覺都很弱，但他還沒來及就被終遷拎起來塞進了車裡。

一進車裡隔開了污染，林佳緒頓時産生了一股憋悶感。

之前沒有那麼濃郁的污染時他在車裡還沒什麼感覺，但現在的林佳緒就像泡在軟乎乎甜滋滋的棉花糖罐子裡，然後還沒怎麼品嘗到甜味兒，就被人強行拎走了，甜味兒慢慢消散。

他郁悶看着幾輛車重新啟動，他悄悄摸到窗邊，想開一點窗。

枝條似乎發現了獵物，它們追逐着車輛身後，逐漸加快了速度。

終遷餘光注意到小孩的動作，問道：“怎麼了？”

林佳緒道：“車裡悶，我想開窗。”

“不能開，”終遷扣在他小手上，止住了他的動作，“乖，外面的污染濃度太高了，開了污染會在車裡擴散。”

“車裡難受。”

林佳緒還是扒着窗不放，感受過那種舒适感後，再被重新封閉起來，那種感覺非常難受。

與林佳緒的感覺恰恰相反，所有人回到車裡後都好受了很多，終遷自己并不怕在這種程度的污染環境，但他也會感覺不适。

開窗污染氣息會彌漫進車裡，他們不能一直接觸污染的環境，異變值上升并不是什麼好事。

終遷能理解，小孩是異形，會喜歡在污染區裡也正常。

他摸摸小孩毛絨腦袋，林佳緒憋了一會兒，倒是也沒非要開窗了，隻是還盯着窗外那片行道樹看。

“我感覺不到外面的那些東西了。”

“你是說那些樹？你能感覺到那些樹的情況？”終遷靠在他小腦袋旁看。

“不是樹，是樹下的東西，好像樹上也有。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它們小小的，還會動。好像有很多，”林佳緒說，“但是很弱。”

雖然多，但是弱。

不需要在意的小東西。

小孩心裡總結道。

前面開車的廣永望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不是樹枝嗎？怎麼聽這描述更像蟲子？”

“沒有那麼小。是會動的，可以用眼睛看見。味道和異形很像。”

林佳緒很難形容那種和異形很接近的味道，“它們很臭，很小。那能不能開窗啊？”

終遷還是給他開了窗，也給自己拿了望遠鏡看：“你幫忙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兩人靠在窗邊看着那些枝條。

那些地面上的黑色長藤速度似乎越來越快，而被長藤踏足過的地方或多或少留下了些許啃食過的痕迹。

林佳緒頭趴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後，突然驚歎又是興奮喊起來。

“哇，好多老鼠！”

望遠鏡裡密密麻麻的老鼠在地面快速行動，終遷臉色跟着變了。

“隊長，那不是樹的枝條！是老鼠！”

“老鼠？”

張宏遠下意識回頭望去，那地面所謂的樹枝飛快的形成片片黑色陰影，他臉色立刻緊繃。

終遷催促道：“非常多，那些都是老鼠！它們速度很快，還會啃東西，我們快離開這裡！”

大家頓時渾身冒氣一股涼氣。

“大家保持警戒，加快速度！”

張宏遠從後視鏡看見了那長條隐約間冒着無數紅點。

那是老鼠的眼睛，與尋常老鼠不同，眼下的老鼠仿佛嗜血般，狂風過境似的席卷而來。

一路被甩在後頭的東西都被啃得坑坑窪窪，誰也不敢賭它們能不能啃得動金屬。

一時間幾輛車開車的特隊人員都踩死了油門，在杳無人煙的街道上上演一次次激動人心又瘋狂的漂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