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散開，幽靈的半邊身體再次化作了紅色數據。

“……不着急。”

崔岚見狀，伸手虛虛摸了兩下幽靈的長發，“這裡大概和海底裂隙一樣，都是脫離了時間線以外的狹間。”

“無論待多久，或許都不會影響我們的去往其他時間線的降臨時間點。”

“我找你的路上并未碰到任何危險，現在暫且是安全的。”

商離能看出這話多半是安慰。

如果是之前的自己，肯定會heart暖暖，抱住面前人嘤嘤叫起來。

但現在的他聽見了，隻覺得不痛不癢。

……果然還是感情系統受損了。

“你之前做了什麼？”

崔岚又問。

【宿主之前把其他系統都吃掉了！】

031率先替商離回答，【除了我們兩個系統之外，其他同事都被融合了！】

568飄在旁邊點頭。

“……”

商離本想告訴031崔岚聽不見系統的話，尤其是它還藏在自己的身體裡，不像568可以在外面跑。

但他超出他預料的是，崔岚竟對這話産生了反應。

“你倒是膽子大。”

崔岚聞言，直接氣得笑了出來。

他手握上刀柄似乎恨不得把商離打一頓，深呼吸幾口氣後又放開。

“你為什麼能聽見系統的聲音？”

商離直接了當發問。

他把曾經那個始終藏在心底不願承認的猜想毫無疑慮地說了出來，“你也是穿越者嗎？”

“……”

“你覺得呢。”

崔岚沉默半晌，然後驟然貼到商離身前。

他下巴擡起，鼻尖近得快要蹭到幽靈臉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去。

可嘴裡吐出的話卻沒有絲毫溫情。

“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不知道。”

商離遲鈍地轉動眼珠，猜也懶得猜，“是什麼？”

“我在想，你現在看起來就像個演技拙劣的穿越者，我真的要繼續把你當作‘商離’嗎。”

崔岚在他耳邊低聲道：“還是徹底将你解決？”

【不要不要！崔岚岚不要殺我呀！】

031嗷嗷求饒了兩聲，又迅速投敵，【要是你等下真的把宿主幹掉了我可以跟你走嗎？】

商離：“……”

他倒是不知道031原來這麼親近崔岚。

“如果按照最嚴苛的标準，我确實算不上真正的商離。”

幽靈出聲，打斷了031。

他對這近乎威脅的話沒有産生任何情緒，如機器般回答，“理論上來說，真正的商離死在二十二年前，他的異能活化并繼承了記憶、人格與身份，代替他活了下去。”

“其次，不久前的我融合了數十個系統，如今身體大部分組成并不屬于原有數據。”

“就連忒修斯之船都算不上。”

崔岚接上他的話，“近乎是一個純粹的新個體。”

商離卻偏過頭，對上那雙銀瞳，“幽靈與你相處的時間遠比死去的本體多得多，我傾向于你的感情更多屬于幽靈而非本體。”

“……”

“很難否認。”

崔岚直回身體。

“既然腦袋沒徹底報廢，那我們就快點離開這裡。”

他抱起胳膊，回到先前的話題，“我倒是不介意你以現在的形象出去。”

“理論上來說，完整的形态比殘缺的形态更體面。”

商離說。

崔岚挑眉，“你現在居然還在乎臉？”

“現在的我不在乎，但如果就這樣出去，我認為情感恢複後的我會産生懊悔。”

商離有些呆滞地眨眨眼，“嘭”地一聲變作了巴掌大小的像素小人，然後規規矩矩地坐上了男人的肩膀。

甚至沒有鑽進圍巾裡。

崔岚有些無奈地呼出一口氣，帶着他離開了紅繭。

脫出的那一刻，深紅彈框們在兩人身後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接下來往哪個方向？”

崔岚站在黑暗中，側頭詢問像素小人。

【這個我知道，往左後方走！】

031再次搶答。

像素小人一噎，隻能點點頭作出肯定。

【喂喂，你在幹什麼啊？！】

568小小聲對031道：【幹嘛要搶宿主的話？】

【嗚哇！一不小心本能就……】

如果031有身體，那麼這時候肯定迸出了滿頭大汗，【宿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别吃我——】

其實我根本沒有辦法吃你。

商離在心裡默默回答。

當初在海底面對龍傲天，為了表示自己不在乎身份真假，而随意口嗨出的“因為我就是擁有了‘商離’所有信息的系統031”的猜想變得越來越可信。

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失去的情感系統是不是融合在031身上了。

但這系統從最開始就是這副嘤嘤怪的樣子，現在也無非是開始親近老婆罷了，一個能證實的證據都沒有。

商離等待着它能繼續說出驗證猜想的話，可惜，031硬是一聲不吭，憋到了崔岚發現了出口。

面對着與先前無二的黑色世界，崔岚拔出長刀。

“小江的定位就是這裡嗎？”

“嗯。”

像素小人簡短應了一聲。

于是崔岚便不再猶豫。

他擡起刀刃，釋放異能。

刀尖劃過虛空，發出清脆的割裂聲，如同一張紙被緩緩撕開。

随着長刀一點點下劃，刺眼的光線穿過裂縫，洶湧地奔進了着無邊黑暗，将他們包裹進了其中。

“刷——”

崔岚眯起眼，帶着商離跨入那道通往外界的縫隙。

身後的裂縫彌合，浮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片純白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