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然。”胡碟道,“破案時,是萬萬不能相信鬼神殺人這類說辭的。兇手利用紅衣厲鬼的傳說制造恐慌,人人心裡都起了迷霧,那鬼故事便在心頭的霧裡時時徘徊。這鬼影并沒有那般面目可怖,可隻要遇上了,人們心裡的故事也會自動給它畫上鬼臉,如此一來,這附近的人都會像那日孫大爺一樣被吓得六神無主。”
破山想起那日的鬼影,明白了這點,“難怪當時我們都覺得那鬼影不算十分可怕,孫大爺卻吓成那樣。”
“如此說來,那鬼影如今沒了支撐,已經掉下來了吧?”謝明乾凝思片刻,這般問。
胡碟颔首:“是。”
“那我們即刻動身,往上頭去找那鬼影。”
“可行。”胡碟道,“隻是我想,我們該兵分兩路,一隊人往上去找那鬼影,一隊人下山去找那鬼影的源頭。”
“鬼影的源頭?”
“對,既然是一根看得見摸得着的線,那麼必定有迹可循,我們需得勘察勘察,這線從何而來,欲去往何處,又到底是根什麼樣的神仙索,能讓這鬼影上下自如。”
“好,我們分頭行動。”
劉慶對山勢熟悉,胡碟不放心他們獨自上山,便讓三人一同往上走,而她與阿九往下去尋那線索。
兩人下山,阿九走在前頭,一直在胡碟不遠不近的地方等她跟上,既不近一步,也不落下她,她沒辦法自然地提起話頭,隻好找個借口:“阿九姑娘。”
阿九聞言停下,轉過頭直直地看着她,像是在問她意欲何為,卻不問出口,隻等她主動講話。
胡碟隻好跟她說自己想停下來歇一歇,阿九當即點頭,在附近找了一棵大樹,示意她可以到樹下坐。
胡碟掀開袍子在樹下坐了下來,就着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而後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不累麼。”
阿九低頭望着膝蓋,輕輕搖頭。
“為何不講話?”
她搖頭。
“……你不開心?”
阿九這次稍微轉頭看她一眼,好像對這個問題稍微有點興趣,一雙堅冰一般的眸子卻透着迷茫,好似根本就不知道這句話是何意思。
接着她收回目光繼續盯着膝蓋,還是搖了搖頭。
胡碟見她有些松動,有很多話想說,卻千言萬語覺得無法開口,于是隻把最想說的那句話撿出來講:“你方才照我說的去砍那線,得了很好的線索,我很感激。”
她看着阿九瘦削的臉頰,歎了口氣:“隻是,一根線,一條不知能否找到的線索,一個不相幹的男人…我知道你們着急回去查淨巍宗的案子,但即便如此,也是不值得拿命去拼的。這條線索若得不到,再找其它的便是,你……”
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停住了話語。
阿九這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黝黑的眼仁一動不動,好像在思索她說的話,又好像還是很迷茫。
胡碟知道她寡言少語,也不指望她回答什麼,隻是方才她叫她爬上樹扔刀過去砍那線,本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态,不能成也就罷了,卻沒想到阿九為了砍那線,做出如此危險的舉動。
她有些自責,怪自己不會武功,眼力也不是太好,估不準那線的距離,才讓阿九以身犯險,是以想叮囑她幾句,下回萬不可為了一條沒有定數的線索做到這個地步。
就在她起身打算繼續前行時,阿九突然開口說了句話:“我沒想太多。”
胡碟看着她依舊低沉着的頭,和随風飄起的烏黑的發絲,她身旁的空氣也好,青苔也罷,無論塵土還是青葉,都好似隻是死寂的墳頭飄着微風,看不出一絲波動。
胡碟花了好久,才明白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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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麼?”胡碟隻能站在樹下,眼巴巴地看着阿九在離地幾丈高的樹上來回穿梭。
阿九的目光落在近旁的幾棵樹上,巡視幾遍,而後擺正腦袋道:“沒有。”
胡碟若有所思點點頭:“哦……”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戰略恐怕出了些問題,不該讓破山和謝明乾兩個人都上山,而自己這個不會武功的來和阿九一塊找東西的。
接着她又拍了拍腦袋,好似裡頭全是攪不動的蜂糖。
人手隻有這麼多,鬼影和線都像一粒松針入山林,很是難找,當時大意,想來根本就不該分兩路,搞得現在隻能靠運氣。
她無力地雙手抱胸,有點擔心他們能否在今日之内找到掉落的鬼影,畢竟那可是證明鬼影非鬼的最重要證據。
她正想着,那邊阿九卻“嗖”地一下飛了出去,她聽見聲響回頭看,以為阿九又要去做些叫她心驚肉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