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那時也沒說為何,徑直跑出門便往山上去了,至于原因,”鄭大姐小心翼翼猜測道,“許是被鬼迷了心竅?”
“有道理。”胡碟煞有其事,若有所悟道。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幾乎要叫人以為她無話可說了,卻沒想她又發起一輪新攻勢。
“這山間早晚都會起霧麼?”
“那日盧獵戶跑上山,也起霧了麼?”
“你們站在原地,是親眼見他跑上山的?”
“這麼多人看着,為何當時不救,第二日才去尋人?”
“……”
鄭大姐倒是記得清楚,都能回答上來,隻是句句斟酌再斟酌,仔細緩慢。
“春夏之交,山間早晚都會起霧,若是陰雨天,也會起霧。”
“我丈夫出事那日也是起霧了的。”
“我們瞧見他往玉迦山的方向去的,是以雖然大霧彌漫,也都認為他是上山了。”
“我丈夫力大如牛,性子又倔,那時雖然神志有些不清醒,可也沒幾個人有能耐攔住他。再加上鄰居們都見到那鬼,畏懼得很,我那時也求了大家去攔住他,可是沒人敢……我也知道是強人所難了,隻好祈禱他在山上能僥幸活下來。”
“……”
胡碟了然點頭,厲眼微眯。
有條不紊,滴水不漏,也确實毫無隐瞞,如此坦蕩,沒有絲毫心虛。
如此一來,“忘了厲鬼模樣”的說辭,也不是不可信。
她長舒了一口氣,放下茶杯道:“好,我再無什麼疑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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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理,你為何要問盧獵戶跑上山的細節,是有什麼不妥之處麼?”回去的半途,謝明乾問。
胡碟聞言,歎了口氣,搖頭道:“你還記得那日見到的盧獵戶麼?他主意很大,從不聽勸,鄭大姐叫他不要上山,叫他不要喝酒,一概不聽,這樣的人,除了鬼上身,哪個兇手有那麼大的本事,可以讓他乖乖去送死?世上也沒有什麼毒藥能讓人失智後照着既定的路線行動吧?這手法實在詭異。”
“是很詭異,不知道周家使了什麼手段。但這也說明,鄭大姐撒謊不是為了掩蓋真相吧?盧獵戶根本就不聽她的,她沒法殺人。”
“嗯。”
謝明乾有些赧然:“那是我又懷疑錯人了。可她為何撒謊,我卻實在想不明白。”
“也許就是我猜測那般,為了給周家增添些嫌疑。”胡碟道,“但我現在想想,她是否說謊其實并不重要,我們隻要知道,屋子裡見到的鬼也是人為的便好。而且……”
“而且玉迦山上的魚線綁得極高,非武藝高強之人難以做到。”阿九難得再次開口。
胡碟往阿九的方向看了看,還是柔聲道:“嗯,阿九說的是關鍵。官府已認定盧獵戶是自然死亡,如今要找的隻是制造鬼影的人而已,所以誰有能力在山林中拉起魚線,還能堅持每天拉動鬼影,誰才是我們要找的兇手。”
“如此一來,還是周家最可疑。”謝明乾道。
“可是,”破山道,“窗外的鬼影如果是紅布,兇手就必須把紅布取回,否則便會露餡,這又是如何做到的?”
胡碟道:“這個問題,阿九你說呢?”
阿九在迷霧中看不見的地方沉思片刻,許是在思索,而後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我想,魚線是用在這裡了。”
“魚線?”破山疑惑。
“窗外的鬼影使用了玉迦山上鬼影的手法,使用魚線,就可以在遠處收回來了。這樣就算衆人看着,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鬼影消失。”
“阿九還是那麼聰明,”謝明乾笑道,“你就該多說說話。不過也許聰明人就該和聰明人才有話說,難怪敏理一推理,連你也忍不住開口了。”
阿九沒再說什麼。
胡碟想了想,還是改變了主意:“到現在為止,這鬼影的事算是搞清了,隻需要将證據交給官府,雖然不一定能給周家定罪,但隻要能讓官府知道裝神弄鬼之人是誰,咱們就可以回去了。”
”不再找其它證據了?”
“不必了。”胡碟道。
再往下挖下去,隻會有麻煩。
謝明乾道:“好,明日一早,我便去官府交了那魚線和風筝,然後咱們便啟程回禹城!”
胡碟想了想,目光晦暗,“明日盧獵戶出殡,不如一早來送他一程,之後你再去。”
說好了三日,故而有些事,必得留到最後一日才能一并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