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光浴倒是絲毫也不怕,看向晴兒,沖她眯笑一下,“這可不怕。我的女兒我最是知道了。其實晴兒最喜歡的丸子不是紫色的,是小貓,但是那玩意兒太難做了,我逢年過節才會做小貓的丸子。隻有那個時候,她才會把丸子給我吃。因為她最愛的是小貓,當然也是我。”
“你女兒倒是和你一樣機靈。”
“那是。”鄭光浴有些驕傲道。
真正的愛極少拿出來示人,像姓盧的那般動不動就說自己愛女兒愛女兒的,一般都不怎麼愛。
當然,她的女兒也沒有那麼愛他,不過分了一些邊邊角角的愛給他,他便自以為是上了。
“說起來,”鄭光浴道,“我先前還是有些害怕的。雖然我知道他該死,我也恨他,但真的叫他死在我手上,我還是有些怕的,要是死了要下地獄,害了我們晴兒可怎麼辦。”
“害怕是正常的,誰也不是那劊子手殺人不眨眼,人心都是肉做的,咱們又做了大半輩子好人,忍氣吞聲被人欺負慣了,心裡善良,想着不可殺生,所以心裡才糾結愧疚。”
“是,吳大媽說得是,誰也不想無緣無故傷人性命,都是迫不得已。以後我每年到廟裡做場法事,請人超度他,我也潛心洗清罪孽,希望來世兩不相欠,再不相見。”
人與人本是互不相欠的,也許也是相欠的。如果不是他起心動念,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行了,你們快走吧,走得越早越好。”吳大媽起身,說要送她們到城門口。
兩人牽着晴兒,一起出了門。站在屋子門口,涼風習習,心中很是松暢。鄭光浴問:“吳大媽,我好像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要走了,想問問。”
“我啊,我叫吳嘉會。你呢,不用記得我的名字,隻要不忘了我,一直叫我吳大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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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飛回樹端,溪水流回岩隙,陽光收回深山。時間回到胡碟從鄭光浴家走出來的那一刻。
她往回城方向略走了幾步,便感到有人在看着她,她便頭也不回道:“我知道你在。”
話音剛落,一個黑衣女子便落到她跟前,輕巧點地。
“阿九。”
她早知道阿九跟着。
“為什麼不告發她?”阿九沒有回應她,冷着臉徑直問道。
“誰?”胡碟疑惑道,“哦你說鄭大姐啊。”
胡碟也沒回答她,反問:“那你呢?為何這麼問,難道你想告發她?”
阿九垂着眸,微微搖頭。
“那不就結了,每個人心中都有考量,不如一起守好這個秘密。”胡碟扔下這麼一句話便朝前走去,她應該是心情極為舒暢的,可不知為何心裡總有些毛毛的,叫她焦躁得不行,總覺得有什麼事要去做,有什麼東西忘了。
那時站在那幾棵銀杏樹下,她便猜到了兇手,隻是猶豫着沒有說出真相。
南都甯康坊夫人忽地變臉的那幅畫面一直萦繞在她腦中,有時在夢裡,有時在牆上,有時在書頁之間。
幫忙卻不領情,還反咬一口,她應當記住教訓的。
她理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可是她想了想,自己隻是不揭發這一切,并沒有幫鄭大姐的忙呀。
這般想便好多了,自己沒有付出什麼,也就不問值不值得。
她有些劍走偏鋒地想,鄭大姐也不可能再冤枉她什麼色膽包天,畢竟她這次連對方的名字都沒問。
阿九跟上來,語氣平淡道:“她是怎麼讓風筝動起來的?”
胡碟頓了頓腳步,有些郁悶道:“你都聽見了吧,她說風筝,有風就能飛,這我倒是能明白,或許是風筝上綁的是活扣,風筝便能随風而動。先前我便有些想不通,若按我說的手法,隻要能把紅布綁在線上,何必一定要用風筝呢?鄭大姐這麼一說我才發覺,如果是風筝,便能被風吹動,這樣便無需人力了。隻是風乃自然之物,這時節應該是一直吹南風,可在山上,往哪邊吹都是不可控的,風筝往上走便回不來了,隻能用一次,可那風筝明顯出現了不止一次呀。”
阿九想了想,搖頭道“不知”。
“诶,你聽說過星朵蕈麼?”說起這案子,胡碟忽然問了一句。
阿九搖頭。
胡碟自顧自道:“我也沒見過。”這是鄭大姐告訴她的緻幻之物,不是毒藥,銀針驗不出來。長得跟尋常食物相似,是以一般仵作也認不出來。
這案子,還真是有點難住她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胡碟忽然間有些好奇,“我很好奇,你的名字不可能就隻叫阿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