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們猜測色鬼做計誘引賭鬼殺酒鬼報仇之後,我便派了人去找那賭坊老闆。”徐友來道,“果不其然,他先前撒了謊,他哪裡是跟酒鬼不熟,簡直是知之甚深,不然怎會和酒鬼洪盛合起夥來将賭鬼坑騙得家破人亡。”
“酒鬼和賭坊老闆,是誰最先提出這個計劃的?”謝明乾問。
“據賭坊老闆交代,是酒鬼自己主動找上門來的。洪盛有一日到了賭坊,進門便說叫你們老闆出來,我有樁買賣和她談。錢老闆躲在二樓瞧他一眼,見他一副窮酸樣,心想他能有什麼買賣可做的,便沒理會。沒想到第二日洪盛便帶着賭鬼上門,賭鬼穿着打扮極為得體,出手闊綽,錢老闆暗中觀察着,一見了這兩人的搭配,一窮一富進賭坊,便知道洪盛要談的是什麼買賣了。”
謝明乾道:“而後兩人一拍即合,就這麼幹了下去,将賭鬼害得家破人亡?”
“是,這兩人就這樣開始了。錢老闆交代說他做過的這種買賣也不少,經常因為分贓不均而吵得不可開交,甚至鬧到官府兩敗俱傷。錢老闆便想着自己吃些虧也好,最好别将事情鬧大了。但這洪盛好似比錢老闆更害怕事情敗露似的,主動提出二人各一半,相安無事才最好。”
謝明乾沉吟片刻:“洪盛為求安穩,這也說得通,可是從前與錢老闆合作過的人也同樣知道自己是富貴險中求,為何隻有洪盛願意舍掉這富貴,狠得下心呢?”他搖搖頭,“總覺得他有什麼逼不得已的原因,一定不能讓這件事敗露。”
謝明乾又道:“我還有個疑問,那時敏理也說不知其中細節,這賭鬼到底是如何露富的?”
“這點我也不解。”春雨道,“我先前一直以為,賭鬼定是招搖過市,處處顯擺才招來橫禍。可是那時去詢問鄉裡,大家都說隻知道賭鬼是個做木材生意的,賺了些小錢。南邊這塊做木材生意的也不少,要說能一夜暴富家财萬貫,那倒不太可能,再加上賭鬼一家平日裡并不高調,故而大家都以為賭鬼隻是有了些小錢。”
“審問色鬼和錢老闆,他們也不知嗎?”謝明乾問。
“他們也說自己和街坊們想法一緻,錢老闆也是聽洪盛說了之後才知賭鬼有不少家産的。”
“那這就奇怪了,洪盛難道是在什麼機緣巧合之下,窺見了賭鬼的錢财麼?”謝明乾毫無頭緒,便接着問,“那色鬼又是如何交代的呢?他是如何得知當年酒鬼坑害賭鬼的真相的,難不成真是偷聽了酒鬼家的牆角?這也說不通啊,許梅香根本不像知曉此事的,酒鬼壓根不會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又怎會被人聽去呢?”
“這點嘛……”徐友來和春雨對視一眼,有些為難道,“這點上,色鬼和錢老闆的口供對不上,所以我們也沒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口供對不上?怎會如此?”
徐友來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據色鬼說,他平日裡不愛去賭坊,因為要把錢都花在醉紅軒的姑娘身上,對賭坊沒興趣。隻一次,他和醉紅軒的姑娘喝酒時打了個賭,他輸了,便要按照約定去一個平日很少去的地方。他想了半天,便想着去賭坊算了。也就是那次,他瞧見了賭鬼和酒鬼,這色鬼說他好歹是個讀書人,這樣的騙局他一眼便識破了,說在話本子裡見過,後來見酒鬼悄悄進了錢老闆的屋子,也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當時也未多想,也不想多管閑事,就将這事抛之腦後了。等到前些日子見了許梅香,心生不軌,又見許梅香的丈夫就是當年那個騙人錢财的人,便計上心頭,将當年的事告知賭鬼,後來兩人便商定,色鬼出錢,賭鬼出力,由賭鬼去把酒鬼約到醉紅軒喝酒,後來又将人帶到通河邊用繩子勒死,就着河水将酒鬼分屍,用從醉紅軒順手偷出來的海棠紅提花綢包裹屍塊,到最後布匹不夠了,色鬼便到周圍看看有沒有人丢棄的布,不出幾步便瞧見了豬肉鋪丢的紅布,想來是野狗吃了肉,将破布銜到了河邊,這才在最開始就冤枉了胡屠戶。”
謝明乾欲言又止,徐友來問道:“這有何不妥麼?”
“這口供……”謝明乾擡起頭來,“是逗我玩兒呢?”
“……”
謝明乾這話被徐友來聽出些責怪之意,他心上一緊,連忙道:“不知幽王殿下何出此言?”
“這色鬼一眼就能識破騙局,是憑什麼呢?要說善于觀察,他也不如錢老闆那般了解賭坊裡的生意。要說見多識廣,為何我們都猜不出,隻有他偏偏就看過這樣的話本。我們當中,隻有敏理能将這騙局猜中,色鬼難道比敏理聰明?世上不可能有這種人,他一定在說謊!”
“……”徐友來心想,鋪墊半天,就為了證明胡碟是天下最聰明的人?
謝明乾見徐友來呆愣住,補充道:“當然,也不止這點。比如那個賭約,也很是離奇。”
“是啊,”春雨道,“為什麼輸了要去平時很少去的地方?這算什麼懲罰,難道賭坊是什麼很可怕的地方麼?”
“你有什麼害怕的地方麼?”謝明乾問。
“我?”春雨想了想,面色有些難看,“我怕學堂……你呢?”
“我怕什麼,你難道不清楚麼?”謝明乾笑道,随後很快放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