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碟戲谑地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春二朝她撲過來,一把抱住她,把頭埋在她頸窩:“太好了,我先前就覺得與你有緣,想與你親近,沒想到你竟然、竟然是……”
胡碟睨她一眼,冷聲道:“是什麼?”
春二傻笑道:“沒什麼。總之我和阿九都很歡喜呢!你說是吧阿九?”
船頭的人一刻不停地劃着槳,沒回頭也沒發出任何聲響,隻是船靠岸後說了一句:“到岸了,下船。”
折騰了一夜,回到胡碟住處時天已經蒙蒙亮,三人坐在桌前,都有些興奮,睡意全無。
胡碟自然也不例外的。她心裡有些想法,也不方便開口,于是先找話題道:“阿九,你的刀可有名字?”
從前在南都時,胡碟便因為不想牽連太多人而一個女使也沒有,遇上什麼事也要等雲江從軍營偷溜回來才能解決。她從小長在母雲山,村子裡有好多大媽大娘,她其實非常習慣于和女人共處,那樣的世界總讓她覺得安靜祥和。
所以她今日是歡喜的,連差點被搜查的驚吓也蕩然無存。
“我的刀沒有名字。”阿九道。
“沒有名字?”
春二搶答道:“我們淨巍宗之人使用的兵器,都是師父所贈。要麼是傳承多年的兵器,像破山那樣,用破山劍,叫破山名。要麼像大師兄那樣,由師父親自打造的劍。大家到了十六歲,就可以挑選自己的兵器了。隻是我和阿九比較特殊,師父走那年,我們還不到十六歲,所以……”春二有些喪氣地低下了頭。
“原來是這樣。”胡碟道。
阿九道:“我和我的劍,都沒有名字。”
胡碟有些愣住,沒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她等着阿九往下說,阿九卻看了春二一眼,示意她來說。春二便道:“阿九來得比較晚,那時候都有十一二歲了吧,我們幾個除了大師兄外其實都是師門在各地救災時救下來的小孩,孤苦無依,我和我哥被救下來帶回去的時候,我才四歲,我哥六歲,所以是用的以前的名字。阿九來的時候,我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怎麼也不肯說。”
春二又看了看胡碟:“阿九不是師父救下來的,是破山和大師兄去山下懲兇除惡的時候救下來的,破山還因此瞎了一隻眼睛,回來之後他們都三緘其口,阿九也一句話不講,她來時在師門剛好排行第九,我們便一直這麼叫着了。”
阿九靜靜地聽着,無一絲波瀾,也沒有要将這個故事繼續往下講的意味,胡碟便就此打住了這個話題。
胡碟試探道:“既然如此,我贈你一把刀,然後給你起一個與之相配的名字,好麼?”
她看着阿九,等着她的回話。阿九沉默半晌,終是點頭道:“嗯。”
春二道:“你偏心!為什麼不送我,我也要新名字!”
胡碟見魚兒上鈎,便道:“哦?阿九是因為沒有名字呀,春二姑娘有名字,為何要改?”
春二漲紅了臉:“我不喜歡嘛,哪有正經人叫什麼一啊二的……”
胡碟了然一笑,此話正中下懷。她也是覺得春二的名字過于草率,還是換一個的好,至于刀劍嘛……
“春二,你說你是暗衛,我也從未見過你的兵器,你叫我送你什麼?”
春二癟癟嘴:“好吧,其實我用的是短刀和飛镖,你若沒有可以送我的,我也不纏着你了,你給我起一個有分量的的名字便好。”
“好。”
胡碟用食指沾着茶水:“春二,你哥哥和你一樣是暗衛麼?”
“是啊,我們負責傳遞消息和秘密行動。”
“他的名字倒是适合暗衛這身份。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春雨便是這般的。”
春二更不高興了:“憑什麼我的名字那麼随便,我爹娘也偏心!”
胡碟摸了摸她的頭,用手指在桌上寫着字:“你看這個怎麼樣?”
春二湊過來一看:“春信……?”
“是啊,雪中春信,是一個香的配方,意思便是撥雪尋春,得到了春的信息。既是說你是傳遞消息之人,也是說你的到來如同雪中春信,對這世間而言,是個好消息。”
“至于阿九,”胡碟又寫了兩個字,“我的那把刀是從前遊曆時一位道人所贈,名為抱樸刀。抱樸守一乃道家箴言,既然佩刀叫抱樸刀,那麼你便叫做守一,望你持守勿失,堅定不移,不受物欲、外界的幹擾,永遠如初。”
春二與阿九相視一眼,有些粼粼的淚光閃動,不約而同道:“好。”
雞鳴破曉,抛卻舊日,迎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