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碟恍然想起許梅香在蓮縣遇害之時,守一的反應便相當激烈,那時她拔刀要向馮貴沖過去,神情仿若地獄修羅,不将其置于死地決不罷休。
“難道,守一她……”
破山歎了口氣,眼神幽深,仿若穿越眼前陽光與塵埃,回到那個冰雪紛飛的夜晚。
“我們淨巍宗的弟子,都是很小就進了山門的。守一來到淨巍宗時,已有十幾歲了,而她之所以會來到淨巍宗,也是因為那年我和大師兄比武,赢得了破山劍,按照門規便要下山曆練。”破山擡起手中那把劍,一隻眼睛閃着亮光,無比珍視地看着它。
胡碟看着破山劍:“相傳破山劍是一把可以劈開山巒的寶劍,為一農夫所得,拿到市集上去賣,被一商人看中,那商人求劍若渴,再三出價,農夫看價格越出越高,便想留到第二日再賣,好大賺一筆。回家後他與妻子在月光下觀此劍,靈光閃閃,劍氣逼人,往家門前的石塊一指,那石塊四分五裂,二人感歎:果然好劍!”
“待到第二日那商人來取劍時,卻大驚失色,說此寶劍能劈山開石,卻隻能用一次,一次之後劍氣消失,再無神力,說什麼也不要這劍了,轉身離去,農夫追悔莫及。”
破山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那隻是傳說,我這把破山劍乃師父當年闖蕩江湖時所得,威力十足,并非傳聞中所說的隻能使用一次。”
“我看也是。”
“那年我和大師兄都到了可以領劍的年紀,師父拿出這把破山劍,卻難以抉擇分給誰,便要我二人比試一番。最後,我險勝大師兄,奪得了此劍,并按照當年這把劍的主人與師父所約定的那般,持劍之人改名與劍同名。”
“所以你師父就另外給謝明乾打了一把劍,名為當關劍?”胡碟問。
“是,沒錯。”
“可是若刀劍叫破山,則氣焰嚣張,若人的名字裡有個破字,恐怕……”胡碟意有所指地看向破山的那隻眼罩。
破山手指覆上那眼罩蓋住的眼睛,失笑道:“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實在是神機妙算,我這眼睛,确實是改名叫破山後才瞎的。”
胡碟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她們是在将受一的話題時談到這破山劍的,莫非破山是在差不多的時間遇見了守一?謝明乾說過,淨巍宗的大部分弟子,都是在外出救人之時收的,那麼會不會守一便是破山和謝明乾救回來的?并且,破山還很有可能是在救守一的時候受傷的。
“我和大師兄拿了各自的劍,便急不可耐地下山,伸張正義、劫富濟貧,闖蕩江湖去了。有一日走到一個小鎮,聽聞這鎮子上有人牙子的窩點,還有人口買賣的專門市場。那時我們年輕氣盛,想試試新得的劍,也顧不得隻有兩個人,便找到了那夥人的窩點。”
“守一便是在這兒被你們發現的?”胡碟猜到了些什麼。
“是。那時冰天雪地,我們摸黑前往,往往地接着瑩白色月光,隻看見十幾個大籠子擺在院子裡,那籠子像狗籠大小,人在裡面隻能趴着,一個擠一個的,密密麻麻裝的全是人,全都髒兮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許多人好似是丢了魂的行屍一般,若不是還能看見喘的氣是白色的,真的快以為他們已經腐屍了。我們殺進了院子裡,将看守的人打暈,一個一個籠子地打開,将當中的人放出來,有些人早已神識不清、目光呆滞,得要我們喊上幾聲、推上幾把才會往外挪動。”
守一那時不過十來歲的孩子,突然遇到這樣的事,恐怕終生都難以磨滅那灰暗的景象,難怪如此沉默寡言,在蓮縣爬到高處找線索時幾乎看不到求生的欲望,并且對人牙子如此痛恨。
她的心,早已被滾滾濃煙所吞噬了。
想必破山是因為救守一而受了傷,瞎了一隻眼睛,也就難怪守一破山有些不同尋常的關心和包容,原來是因為愧疚。
“我們正忙着救人,全然不知那些人牙子還有人手藏在對面的山包上,随時準備伏擊,一時之間厮殺起來,打得不可開交。”
胡碟看向破山和走在前面的謝明乾,笑道:“你們還是赢了。”
破山露出個桀骜的笑容:“那是自然,二打多,也赢得輕而易舉。隻是……”他收斂了笑容。
胡碟狐疑道:“隻是什麼?”事情進行到如此地步,不應當再生變故了吧?
破山停下腳步,目光晦暗不明,聲音低沉:“混戰當中,那些從籠子裡出來的人四處逃竄,被人牙子團夥抓住便滅了口,死的死逃的逃,最後竟然也沒剩下幾個,我和大師兄忙活一場,卻因為年少輕狂,最後也沒能救下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