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從小在那兒長大,怎麼現在嫌棄母雲山冷了?不像話。”雲江别過臉去。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家了,很快了,很快就能回去了。”雲逸傑摸了摸雲江的頭,“這豫城就在從南都來禹城的路上,去年我還在那兒歇過腳呢,風景不錯,特意帶你們去看看。”
春信道:“好啊好啊,謝謝雲大人想着小的。”
守一扯着缰繩,沒有說話。
雲逸傑歪着頭,有氣無力道:“走慢些,别把車趕得太快了,我得好好睡幾天覺。”
馬車從禹城一路向東北,悠悠往豫城駛去,愣是把兩天的路程用了四天才走完。
才靠近城門口,雲江就警戒起來:“這兒有很多暗哨,很危險。”她轉過臉看向雲逸傑,微微皺起眉:“你早就知道豫城有敵人?”
雲逸傑向後靠着閉目養神:“沒錯,這兒是魚龍混雜,誰的人都有,沒辦法,豫城是從南都往西通往任何地方的必經之路,極為重要。”
雲江急了:“那你還來這兒做什麼?”
雲逸傑慢吞吞道:“都說了,這兒有别處都看不到的東西,再者,我往這兒一來,南都的人就知道我在休假了,才好放松警惕。”
雲江癟着嘴,撩開車簾:“咱們在城裡先繞幾圈,把你們送到住的地方後我再架着馬車走幾圈,省得什麼狗東西跟上來。”
“行啊。”春信在前面駕着馬。
雲江拉上簾:“你在豫城還有朋友?我怎麼沒聽說過。”
雲逸傑道:“老熟人了,不然也不好到人家府上叨擾,見面你就知道了。”
“哦。”雲江遲疑着點了點頭。
馬車在城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回,才在一個小巷子前停下來,雲逸傑和春信守一下了馬車,雲江跳到馬背上,遮住臉,駕車遠去。
“這到底是何方神聖的住所啊,”春信左瞧右看,“躲在巷子裡也就算了,背後還靠着山,萬一要是地龍翻身,會不會砸到人啊?”
守一擡頭望着山坡,嶙峋的亂石斜斜地聳在整個宅子的上方,莫名叫人覺得陰森可怖。她沉默了一會兒,道:“不至于吧,别瞎說。”
雲逸傑道:“遠道而來拜訪,我先上去敲敲門,跟人打聲招呼,你們再進去。”
春信和守一停在原地:“好。”
雲逸傑敲了三下門,良久,仍是無人應答。守一擡腳欲上前查看個究竟,那黑色的大門忽地打開了一條縫,一隻黑色的手抓住雲逸傑将她拖了進去,動作之快,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人影。
春信大叫一聲:“雲逸傑!”
守一怒不可遏,望向了小院的圍牆:“春信,翻進去!”
兩人相視一眼,輕功上了牆,還未待站穩,便聽一陣轟隆隆的聲響,如雷霆般震動,呼嘯而來,山崖上的巨石大塊大塊地滾落,砸中了眼前的房屋,頃刻間,灰石碎屑紛飛,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也倒在了坍塌的灰燼之中。
春信和守一呆呆地站在牆頭上,這一切來得太快,半分反應的時間也沒有。
塵煙還未散去,日光越發暗淡,一抹黑色的身影閃過,在灰蒙蒙的院子裡漸漸清晰起來。
“朱召!”春信指着黑衣人怒罵道,“你幹了什麼!”
“哼,”那人蒙面黑紗之下傳來冷笑,“雲逸傑答應我們的事沒有做到,誰知道他是不是拿了我們的東西賣辱求榮,既然他也幫不了我們,那就去死吧!”說完一個閃身沒了蹤影。
春信運功想追上去,守一趕忙拉住她:“别追了,先救人!”
雲江把馬車停在巷子口,轉頭就聽見巷子裡傳來一聲巨響,随後如雷聲滾滾回蕩在她的耳邊,她目光閃爍了幾下,心像是停止了跳動一般猛然收緊。
街坊鄰居很快圍了上來:“這宅子修在山腳下太危險了,我早就說會出事的!”
“可這家人不是早就搬走了嗎,裡頭早就沒人了,應當是逃過一劫。”
“前幾日我看見她們夫妻二人回來賣房子了,說是賣給一位禹城來的生意人,姓雲,收了好多銀子呢,不知這姓雲的生意人一家住進去了沒有!”
“這種房子也敢住,這生意人腦袋被驢踢了吧,既然那麼有錢,為何買這種破爛房子呀?”
“就是,希望他運氣好些沒搬進去,若是搬進去,那可就遭了!”
雲江聽得怒火中燒,火氣将胸膛燒得滾燙,耳邊嗡鳴起來,她咬牙切齒道:“閉嘴,都給我閉嘴!”
她三步并作兩步,一掌劈飛了院子的門,手心被紛飛的木闆刺破,頓時鮮血淋漓。
她看到的就是這副畫面,春信流着眼淚,趴在斷壁殘垣中喊着雲逸傑的名字,守一腳步虛浮,用刀掀開一塊又一塊的石闆。
雲江雙目赤紅,沖上去道:“發生何事了?雲逸傑呢?阿傑呢?”
沒等人回答,她跪在碎裂的石塊中,用手扒開石塊,一掌一個血手印,在夕陽慘淡的血色下顯得瘆人極了。
雲江從未有過如此蒼白的臉色,她喃喃地喊着:“阿傑,阿傑,你在哪兒啊,你快出來……”
太陽落下去,換了一彎月。雲江在那堆灰裡找了很久,隻找到一塊染了血的白布,她用手擦了擦,不知是自己手上的血,還是這衣角主人留下的血,早已冷冰冰。
她癱軟地跪在小腿上,無助地擡頭,淚珠自眼角滑落:“阿傑…阿傑……阿姐,阿姐,你别躲了,我會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