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夫快步走到近前,抓向應青炀的手腕就要給他把脈。
應青炀猛地一縮手,撐着榻邊艱難地站了起來。
“人命關天啊!!先看他!!”
孫大夫年近古稀,腿腳不太利索,眼神也不大好用,方才也隻能看到應青炀跪下的動作,根本沒注意其他的。
此刻經應青炀一提醒,才發現殿下榻上還有個生死不知的人。
聽見小殿下中氣十足的吼聲,便知道并無大礙。
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也不急了,施施然在榻邊坐下,伸手漫不經心地捉住那人的一截腕子,動作随意地搭脈。
孫大夫是大應皇宮裡跟出來的太醫,醫術出神入化,有時候不需要搭脈就能一眼看出人的病症來。
這幾年眼神不太好了,便隻能返璞歸真。
這些年荒山裡衆人的大病小災都是他治好的。
隻不過這人脾氣不太好,不太願意給應青炀之外的人診病。
應青炀看得倒吸一口冷氣,他好不容易把人背回來,别被孫大夫給扯斷氣了。
“輕點!輕點!”
孫大夫搖搖頭,語氣慢悠悠的,“殿下莫急,老夫的醫術殿下你是知道的,當年你出生後就被确診是個癡兒,全靠老夫給你治好……”
應青炀點頭應聲,直誇孫大夫厲害。
孫大夫或者說孫太醫,這輩子最值得稱頌的事迹,就是把被無數名醫确診為癡兒的小皇子治好了。
因此經常把這件事挂在嘴邊,并且居功自傲,覺得自己生來是要為皇室診脈的,對其他人多少有些愛答不理。
應青炀起身去拿巾帕,用熱水沾濕了準備
阿墨見狀立刻道:“少爺,我來吧。”
應青炀擺了擺手,拒絕道:“免了吧,你那手勁兒,别把他天靈蓋給按碎了。”
到時候一命嗚呼,他這一遭的苦都白吃了。
阿墨眼神發直,似乎沒聽懂這句調侃,隻知道自家公子不想他上手,于是退後兩步呆立在一邊,看起來有點手足無措的局促感。
應青炀隻好招呼這呆子把他櫃子裡的棉被抱出來,好給榻上的男人蓋上保暖。
他自己則用溫熱的巾帕給男人擦拭臉上的血迹和髒污。
剛擦了沒兩下,就聽邊上的孫大夫“嘶”的一聲,随即搖搖頭,“救不了,殿下,找個地方挖個坑埋了吧。”
應青炀原本沒覺得有什麼,這會兒聽見這句話,差點手一抖,把巾帕整個糊到男人臉上。
“……您說笑呢吧?”
聽到應青炀質疑他的醫術,孫大夫輕哼一聲,道:“這人不但有些陳珂頑疾,又寒氣入體,加上多處外傷,最重要的是毒入肺腑,能留這口氣到現在已經是命格極硬了……等到,毒素侵入心脈,必死無疑。”
孫大夫說着說着就有些感慨,“折騰成這樣還不死,說不清是他幸運還是不幸啊。”
□□被病痛折磨,遲遲得不到解脫,這樣的苟延殘喘,多活一秒都是受罪。
應青炀在他的長篇大論裡抓到了重點,“也就是說,隻要能給他解毒,以您老人家的醫術,肯定能給他治好吧?”
說這話時,他掌心一片濕濡,握緊了手裡的巾帕。
孫大夫搖頭晃腦,語氣驕傲:“那是自然,也不看看老夫是誰,當年你……”
知道他又要絮叨陳年往事,應青炀連忙打斷:“解毒丹肯定可以救他,藥方需要您斟酌,庫房裡還有顆老參,先拿來吊命……”
最後半句,他是對邊上放下棉被的阿墨說的。
孫大夫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解毒丹這種珍貴的東西哪是能随便用的,那是專門留給皇室子弟保命用的,殿下您手裡也就隻剩下那麼一顆而已。”
應青炀目光遊移,想到了那顆早就被他硬喂下去的解毒丹,大腦前所未有地飛速運轉,靈光一閃之後,他斬釘截鐵道:“那我就娶他!現在就立婚書!”
“您和各位長輩不是一直埋怨我這個年級了還不娶妻……不是,納妃嗎?現在就納!”
“我對他一見鐘情、二見傾心、三見非卿不娶!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三書六禮、明媒正娶!隻要他是我的皇子妃,解毒丹不就能給他用了?”
一連串的話震得屋内的其餘兩人半天沒有給出反應。
孫大夫顯然被他這一連串驚天地、泣鬼神的表白給驚到了,平日裡眯縫起來的小眼睛都瞪大了。
想他們小皇子從開蒙以來,就沒說過這麼一連串文绉绉的話,此刻居然為了一個不知道從哪撿回來的人,這般含情脈脈。
也不怪孫大夫訝異,應青炀十四五歲的時候,村裡的人就張羅着給小殿下納妾。
因着覺得不能草率定下大應未來的皇後,又不想委屈了小殿下,于是隻說納妾。
隻是應青炀一直拒絕,理由就一個:醜。
拒絕了附近鎮上好幾個村花,哪怕有的對應青炀一見傾心,應青炀本人都如避蛇蠍。
應青炀當時隻搖頭晃腦地說,他此生隻會明媒正娶一人,與他的妻子一生一世一雙人。
沒想到随便在外面撿了個人,就瞬間和神仙動了凡心一樣,納妃的話都說出來了。
還别說,孫大夫雖然老眼昏花,當剛剛瞥那一眼,的确看得出床榻上的是個美人。
隻是身材似乎不怎麼樣……
而且他把脈的時候也能順便摸骨,這人年紀似是也稍大了點。
孫大夫仍有些猶豫,覺得這将死之人實在不是殿下的良配,還要白白浪費一顆解毒丹,怎麼想怎麼不劃算。
然而應青炀等得了,病榻上的人可等不了。
應青炀沒給孫大夫思考的時間,舌燦蓮花,開始忽悠:“解毒丹的事情先不提,您得先給他開個方子吊住命才有考慮的時間啊,您也不希望我不明不白地痛失所愛吧?您要是擔心太傅那邊有意見,沒關系!我會去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