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難道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就在高大武破防之際,高宴走上前來:“我們從高家村來的,接新人回家。”
“等着,裡面還沒弄完”。
少年丢下一句,快速縮回門後,将洞重新掩上。
“......”。
高大武無措地回頭看高宴:“他……他們什麼意思啊?真氣人,咱們還想着到吉時才敲門,他們倒好”。
高宴頭有點疼,牽着紅綢騾子走到林宅左邊靠牆處的拴馬樁,食槽裡還有沒吃完的幹草,他把騾子拴好,一屁股坐到門口的石階上:“等等吧,也許林霧齊是還沒梳妝打扮完”。
事實上确實如此,林霧齊沒弄完,其實他壓根兒就還沒開始。
此時,林家長嫂趙雪疾步匆匆抱着一個檀木盒子從正房出來,穿過天井來到後院。
她輕敲房門,聽到裡面“嗯”聲後,推門而入。
林霧齊站在窗邊,不知道在看什麼。
趙雪看着他的樣子,眼神微軟。
林家河這條街上,沒有再比她家這個小郎君更标緻的人物,白雪似的肌膚,眉眼像是從畫像裡刻出來的,隻是臉上永遠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總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霧齊,準備好了嗎?”
她掃了眼他身上的素白衣裳,并未多說什麼,轉頭把檀木盒子放到桌上:“娘出門前又給你挑了些好東西,讓你私自藏着,不拿出來”。
林霧齊并沒有看檀木盒子,直接回到床邊坐下,他拿起枕頭旁邊的雲錦布包:“帶這個就行了,帶不走的東西都放家裡,我下次回來再處置”。
下次回來。
趙雪微微歎氣:“去了别人家,哪有這麼容易出來的,有急事喊三勤送信,我和娘都會給你想辦法的”。
聞言,林霧齊撫摸柔軟雲錦的手一頓,擡起下巴,目光微揚,眼睛比冰霜還要冷幾分:“他們不讓?憑什麼不讓?就算不讓,我也有辦法逼他們讓”。
讓來讓去,語氣裡全是不屑與高傲。
趙雪聽得一清二楚,但她内心深處無比理解自家這位小叔子,好好的一個員外家小郎君,如今......
诶。
她來之前想了很多安慰的話,在此刻都化作一聲歎息,挨着桌邊坐下:“你不要怪爹,他也沒辦法......”。
“他隻是成全自己的道義”,林霧齊放下雲錦布包,從床底下拉出來一箱厚厚的簿子:“不過我不怪他,總不能叫大哥嫁到高家村去”。
“……”。
趙雪臉色變得有些難堪,坐立不安地要站起來。
“嫂子”,林霧齊起身把箱子裡一摞簿子“悶咚”一聲放到趙雪面前:“家裡所有的賬本都在這裡,你核核”。
“是呀,少夫人”,圓腦袋的三勤從外面一路小跑進來,還在門外就聽見自家公子委屈又可憐的聲音。
“不是小公子不想早點把賬簿交給您,他昨夜熬了半宿,燃了三根蠟燭才弄完”。
三勤認真地盯着趙雪,好似假使他有一句違心的話,立馬天打五雷轟也願意。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把趙雪說的裡外不是人了。
她擺擺手認輸道:“霧齊,我可沒催你,咱們林家再找不出第二個比你會算賬的,就是你哥哥也不及你,前幾日我還跟爹提過這事兒不着急......”
“嫂子安心收下,爹這麼安排有他的道理”,林霧齊背對趙雪坐下,有點兒趕人的意思。
“行,我先替你收着,要是……”趙雪抱起賬簿,将将低頭看了一眼,連忙又放下賬簿。
第一本就是“百花雜貨鋪”的賬簿。
“這本還是你自己收着吧”,她尴尬一笑,先把百花雜貨鋪的賬簿放在一邊,又不放心地去翻第二本沒寫名字的賬簿。
賬簿第二頁夾着一個青藍色荷包,外表繡的是地錦雞牡丹玉蘭圖。
趙雪的娘家是做布匹生意的,這花卉圖案她自然認得,雖然具體是什麼來路她不知道,識别好貨的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她拿起荷包,擔心是林霧齊掉在裡面的:“這個荷包……”
話沒說完,已經被手心荷包的手感驚訝得說不出話。
趙雪湊近了細看。
乖乖。
她揚起身:“這個荷包還是缂絲的咧,可要收好呀”。
缂絲的工藝極其繁複,成品所用人力物力非普通人家可以承受,都說“一寸缂絲一寸金”。
“裡面裝的東西,嫂子應該會感興趣”,林霧齊依舊低着頭,看都沒看荷包。
趙雪愣了愣:“什麼?”
林霧齊這才微微擡眸,冷冷睨了一眼青藍色荷包:“市舶司頒發的公憑,我留着沒什麼用,送給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