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時,高宴躺在稻草堆上睡得正酣。
三勤來了,在外面敲門。
他爬起來開門,三勤推開雕花木門,瞧着高宴身上的嫩綠衣裳,抿唇忍了忍笑意:“看來高公子挺适應這裡的。”
高宴盡量假裝沒有看到他的取笑,嘴上還要說一句:“勞煩三勤兄弟周全。”
三勤收了笑意,步入院中,回頭強調道:“前院住着寡婦,高公子住在這裡莫要喧嘩。”
“自然”,高宴連連點頭,就差給他作揖了。
“高公子給的8文當房租”,三勤稍作停頓,看着他:“這宅子便是租800文一日,也輪不到外客落腳呢。”
“自然自然”,高宴還是點頭,現在隻有當複讀機的份。
見三勤不講話了,他知道800文一晚是個引子,面上笑得溫潤,開口道:“三勤兄弟若還有别的話說,但說無妨。”
“那我就直說了”,三勤指着院子中間偌大的油布:“先揭開它”。
高宴拽住油布邊緣,虎口被粗麻磨得生疼——這布竟用桐油浸過,絕非尋常商戶所用。
賣力拉開油布後,5個齊腰高的大木桶轟然展現在眼前。
陳年鐵杉特有的辛香混着茶香直沖鼻腔。
高宴看清桶内墨綠蜷曲的葉片,連忙後退兩步。
“這是?”他回頭看三勤。
“我家公子說,高公子既是茶工出身,處理茶葉的功夫肯定利落。”
“要我做什麼?”高宴單刀直入。
三勤用竹竿敲了敲木桶:“茶葉全部分裝成小份,雜屋裡有現成的小竹桶,另外再包一百斤散茶。”
見高宴眉頭緊鎖,又補了句:“待會兒再送來五桶,統共一千斤。”
“一千斤???”
高宴後槽牙咬緊,太陽穴突突跳動着,仿佛回到實驗室熬過的無數個長夜——顯微鏡下無限放大的葉脈紋路,評審會上老教授用紫砂壺敲着桌沿說“小高啊,你這空有數據,沒分析該産區的茶葉重金屬主要來源呀"。
高宴委婉拒絕道:“我最多借住兩日,應該無法完成......”
“我們公子寬厚,不限工期。”三勤抱臂輕笑。
說話間,另外5桶茶葉就送來了,直接擺在門口。
高宴攥緊油布,林霧齊肯定想在林家多待幾天,就随便想了個理由,晚幾天回去,挨趙白芹罵的也是自己。
他放棄道:“這任務我确實完不成,還是住街上去吧。”
“你若要走——”三勤掏出錢袋晃了晃,“公子本想借你80文......"
“我做”,高宴臉如死灰。
"高公子臉色不大好?"三勤盯着他的臉,竹竿敲了敲木桶,"不過是1千斤陳茶,公子特意囑咐說像您這樣的行家,一日便能料理妥當。
"自然...不難。"他扯動僵硬的腮幫子,也摸摸茶桶:“看見這種木桶,我隻是忽然發現它還挺适合給你家公子沐浴的”。
三勤:“?”
不提還好,一提更來氣。
他雙手叉腰,剛要發作。
高宴連忙把他往門外推:“我要抓緊幹活,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