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珏，你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你反悔了嗎？”

姚雙居高臨下的看着蜷縮在床角，眼尾發紅的少女。

“姚雙，你放我出去，我們出去再談好嗎？”

程珏絕望地擡起頭，脖頸的鎖鍊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刺目難堪。

“你知道嗎，以前我以為有絕對的愛就可以留住另一個人的心。可是經曆了這麼多，我發現我錯了。”

面對程珏的乞求，她無動于衷，就像聽不到來人的話一般，自顧自的念叨着。

“什……什麼意思？”程珏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整間屋子暗了下來，沒有一絲光亮。姚雙站在門口，透過門外的反光能看出她濕漉漉的眸子裡零星的水光。

“永遠的陪伴，除了需要愛，還有絕對的恐懼。”

大門吱呀一聲關上了，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隻剩下鎖鍊叮當作響，還有程珏痛苦凄厲的嚎叫。

姚雙打一出生就有一項與衆不同的能力，聽見心跳的聲音。她有一對特别的耳朵，凡是她見過的人，不管那人身在何方她都能聽見那人的心跳。

小時候的姚雙總是愛捂着耳朵哭鼻子，害怕地和媽媽說周圍到處都是“砰砰砰”的聲音。

一雙小手貼着母親的胸口，眼角還殘留着淚花，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是這個聲音。有你的，有爸爸的，鄰居阿姨的還有很多不認識的人的，這些聲音好吵啊……”

姚雙的父母不以為然，還以為是孩子受了驚吓過幾天就會好轉。

直到7歲那年，有一天姚雙茫然地歪着頭說：“爺爺的心跳聲不見了。”話音剛落，姚雙的父親姚增遠就接到了老家傳來的噩耗，夫妻倆看看對方又看了看孩子這才慌了神。

夫妻二人坐在醫院走廊的長凳上，看着小姚雙在診室和心理醫生談話。

姚增遠焦慮地起身坐下再起身再坐下，最後在姚母身邊坐定，疏了一口氣道：“蔣榮榮，咱們離婚吧。”

“是因為小雙嗎？”

姚增遠沉默了。

蔣榮榮怒道：“這跟孩子有什麼關系？孩子有什麼錯？”

“自從有了小雙，咱們不管是驅邪還是看病，去看算命的、去醫院都多少次了？有了她之後，你工作就放下了，我就一直沒晉升過，家裡開銷這麼大根本吃不消。再說咱爸，平時多好一個人，怎麼就突然沒了？咱媽本來就不待見小雙……”

“你什麼意思？合着你說你爸是小雙克死的？你們家自己事别賴小雙頭上，我早就看不慣你媽那個重男輕女的樣子，要離就離，小雙給我，我一個人也能養，你愛滾哪滾哪！”

小姚雙蹦蹦跳跳地從診室出來，開心地說：“爸爸媽媽，我治好了，我隻要在心裡大喊一聲‘不要聽見’，我就真的聽不到砰砰聲了！醫生還送給我小虎鲸玩具呢！”

姚增遠撇着嘴沒有說話，蔣榮榮眼圈紅紅的，摸了摸姚雙的小腦袋強擠出一個笑容，“走，媽媽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從那以後，姚增遠再也沒有回家。

十三年後，2020年，家和小區。

這個已經建立了十多年的小區，住房樓的牆皮已經開始脫落了，路燈、告示欄鏽迹斑斑，甬路兩旁的梧桐樹遮天蔽日，把蟬鳴也遮了去，涼風習習再加上門口吆喝着賣西瓜賣綠豆冰的，倒是個适合頤養天年的惬意之處。

此時的姚雙已經是圩河大學的一名學生，早已褪去了當年的稚氣。她紮起高馬尾，穿着休閑的白襯衫牛仔褲整個人顯得特别清瘦，太陽底下照得小臉紅撲撲的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姚雙正好放暑假回家，不料卻忘帶了門禁卡扣，她敲敲保安室的小窗戶，裡面有個歪戴着保安帽扭着轉椅看劇的女生。

那人聽見響聲擡起了頭，翹毛的過耳短發左右甩了甩，露出一雙清澈有神的眼睛，轉眼間坐着轉椅滑到了小窗口，一開口是不符年紀略顯成熟的嗓音：“有事嗎？”

姚雙愣了愣，這女生長得實在清秀，“我是小區住戶，忘帶門禁卡扣了，麻煩您給開下門，謝謝。”

熟悉的心跳聲，這個女生難道她以前見過？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填下登記表，鑰匙一會放桌子上就行了。”

等姚雙再擡起頭，那人已經滑回去繼續看劇了。

回到家，蔣榮榮已經做好了四菜一湯，有雞有魚，滿屋子香味兒。

“媽！我回來啦！”

蔣榮榮的面容已經盡顯滄桑，染了深棕的頭發，也遮不住不斷生長的銀絲。離婚之後，這位母親一個人拉扯着姚雙到現在，找了個在附近商超當售貨員維持生計。

蔣榮榮抱了抱她的小棉襖，“你看看，是不是學習太用功，都瘦了。我上午請了半天假，下午你就自己在家歇着昂，床單被罩都換了幹淨的，空調遙控器就在你那屋抽屜裡，熱就自己開空調。”

姚雙嗔怪道：“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了，我都知道，您呀就安心吃飯安心上班，我這麼大人不需要您照顧。”

“多大在媽媽眼裡都是小孩兒，吃飯！”蔣榮榮刮了刮自己女兒的鼻子，像是個勝利的孩子。

姚雙吃飽喝足送走母親後，打開空調，滿意的把自己埋在被子裡醞釀睡意。

“叮鈴鈴”

姚雙迷迷糊糊地翻身接通電話，瞬間清醒了過來。

“派出所？為什……哦，好的好的……”

說來也巧，正好在姚雙回家的時間段，她那一棟居住樓有一戶人家失竊。警方在保安亭查到登記表上有姚雙的信息，依法傳喚。

等姚雙頂着大太陽到派出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女保安，這人依舊一副散漫的樣子，冷漠地掃了姚雙一眼繼續低頭玩手機了。

“姚雙，程珏，過來一下。”

姚雙乖巧地走了過去，發現那女保安伸了個懶腰也走了過來。姚雙心想，原來她叫程珏，名字好好聽。